材料一:
什么是美?这个问题看似十分简单,一朵花、一片晚霞、一首诗、一曲音乐,我们觉得美:穿的衣服,用的家具,我们都会用审美的眼光,来说他们美不美。但是如果认真追问一下:究竟什么是美?我们却往往会瞠目结舌,不知所答。
在对美进行追问的过程中,首先碰到的,是把美和美的东西混淆在一起,把美的东西当成美。这是因为我们和现实发生审美关系的时候,差不多总是先碰到具体的美的东西,然后再从美的东西概括出来美的概念来。
古希腊柏拉图的《大希庇阿斯篇》是西方最早谈论美的专著。其中苏格拉底向希庇阿斯提出一个问题:“什么是美?”希庇阿斯就混淆了美和美的东西,用一位漂亮的小姐、一匹漂亮的母马、一只漂亮的汤罐等等,来回答“什么是美”。苏格拉底坚决反对这一回答,说他所要探讨的,不是“什么东西是最美的”,而是“什么是美”。“我问的是美本身,这美本身,加到任何一件事物上面,就那件事物成为美。”苏格拉底与希庇阿斯探讨了许久,最后不得不感叹地说:“美是难的。”
这个讨论在美学史上具有重要价值:他要我们透过美的现象去探讨美的本质,从千千万万美的东西中,去寻找美的普遍规律。关于美本身,所要研究的是作为普遍规律的美,也就是美的本质,而不是芸芸总总的美的现象、美的东西。把美的东西当成美,会造成许多困难。
首先,任何美的东西都只能说明它本身的美,而不能说明其他东西的美。例如漂亮的小姐,就只能说明漂亮小姐的美,而不能说明漂亮的母马的美、漂亮的糖罐的美。美的东西千千万万,但它们都各有其美,而不能用以相互说明,更不能相互等同。桃花的美不同于梅花的美,而《红楼梦》与《儒林外史》或是唐诗的美,也是各异其趣,迥不相同。美是从各种各样的东西当中所总结出来的普遍规律,它从现象上升到本质,它能说明任何美的东西之所以美的原因,但它本身并不就是美的东西。
其次,美的东西都是相对的,随着人们对现实的审美关系的变化而变化,当美的东西与人处在某种关系当中,它是美的;处在另外的关系当中,它就可能不美或者变成另外的一种美。例如西湖,当晴光潋滟或是山雨空蒙的时候,条件不同,它就具有不同的美。而当杜甫写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时的雨,可以说是美的。可是当杜甫写道:“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这时的雨,你又能说是美的吗?因此任何美的东西的美,都随着它与人的关系而变化,我们很难把美的东西永远当成是美的。
第三,美的东西不仅仅是漫无边际的,而且是自相矛盾的。从自然到社会,从物质到精神,从生活到艺术,无不有美的东西存在,在这样众多的美的东西中,你要把美说成是一种东西,当然不可能。同一种东西,可以是美的,也可以是不美的;不同的东西,它们却可以都是美的;甚至相互矛盾的东西,也可以都是美的。
第四,美不是事物的某一种物质属性,本来不是一种“东西”,我们又怎么能够把美当成是某种美的东西呢?谈到味,它有酸甜苦辣;谈到色,它有红黄蓝白;谈到声,它有清浊高低。凡此,都是一定的物质因素构成的,它们都表现为某种物质的东西,但是美却不然,你能说美是由哪些物质的因素构成的呢?你只能说,美必须有一定的物质条件,但它又不仅仅只是某种固定的物质条件。例如美必须和味、色、声发生联系,但美又不在于味、色、声本身,而在于味外之味、色外之色、声外之声。这样,你又怎么能够用某种固定的东西,固定的味、色、声,来说明美呢?
美不是美的东西,它是什么呢?我们说它是构成美的东西之所以美的根本性质和普遍规律。
(摘编自蒋孔阳《美和美的东西》)
材料二:
瑞士数学家、物理学家欧拉善用简洁的函数表达真理,欧拉公式至今仍被认为是最具美感、最有魅力的公式之一。他还曾写下《音乐新理论的尝试》,将数学与艺术美结合在一起。这位天才给后人有益的启示:探究真理的动力中饱含着对美的追求,科学之美可诱发出科学家无限的创造力。
尽管科学家们对科学美的阐述大多是零散的、即兴的,但不难看出他们对科学之美的肯定和重视。英国数学家和哲学家罗素从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中“读出音乐般的美妙”,德国生物学家海克尔从达尔文《物种起源》中“见出生物世界无与伦比的统一之美”。科学家杨振宁则用高适在《答侯少府》中的诗句“性灵出万象,风骨超常伦”,来描述狄拉克反粒子理论带来的精神震撼。他还以虹与霓为例描述科学之美:小时候看虹和霓,被极美的表面现象所吸引,长大懂得测量后发现这种现象的物理原因,体会到了一种极深层的理论架构的美。
在这些大科学家眼里,科学美是自然和谐之美的映射,是人们发现自然之秘而产生的自我超越感,是从科学和谐统一的思想中产生的愉悦自由的心理体验,是促使他们勇攀科学高峰的重要原动力。
科学美还包括审美直觉和审美灵感,不少科学家在科学创造过程中最初的选择,往往是依靠审美直觉来完成的。比如狄拉克的“单磁核”假说,就是从磁与电共有的对称美中获得启示,后来被实验证实;物理学家卢瑟福探索原子结构时有种直觉,感到原子核是一颗“小太阳”;哥白尼在观察太阳系运动时这样描述“太阳乘坐宝座率领着它周围的行星家族”。正是这些审美想象,启发了科学家的灵感,引导着他们前往成功的彼岸。反观我们的现实,科学美却被有意无意地冷落甚至剥夺,近乎一件奢侈品。备受推崇的奥林匹克竞赛,已异化为机械的题海战术,孩子们很难在大量做题中享受数学的韵律之美。在科研领域,不少人急功近利,失去了探寻更高层次的科学美的机会。
正如但丁所说,美是真理的光辉。漠视科学的美感,就很难探寻到真理的内核。在教育中,如果先让孩子欣赏“虹与霓”的现象美,再引导他们去探究背后的科学原理,是否更能激发其学习的兴趣?在科研中,少一些功利、多一份对美的追寻之心,把单调枯燥的实验变成美的探险,或许更容易到达真理的彼岸。在科普活动中,多一些日升月落、星辰闪耀、遥望火箭腾空而起的美感体验,可能会让不从事科学活动的普通人更加崇尚自然、走近科学。科学本来就是美的,探索未知世界的过程应是充满新奇体验的美的旅程。
(摘编自《发明与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