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居其实叫个小酒铺更合适些。到这儿来的喝酒比吃饭的多。
安乐居十点半开门。一开门,老吕就进来。他总是坐在靠窗户一张桌子的东头的座位。他是喝慢酒的,三两酒从十点半一直喝到十二点差一刻,他说:“我喝不来急酒。有人结婚,他们闹酒,我就一口也不喝,——回家自己再喝!”一边喝酒,一边抽烟。他抽烟也是 ① , 从不大口猛吸。这人整个儿是个慢性子。说话也慢。他也爱说话,但是他说一个什么事都只是客观地叙述,不动感情。
画家来了。画家 ② , 梳着长长的背发,永远一丝不乱。衣着入时而且合体。春秋天人造革猎服,冬天羽绒服。——他从来不戴帽子,这样的一表人才的人,安乐居少见。他在文化馆工作,算个知识分子,但对人很客气, ③ 。他这喝酒真是别具一格:二两酒,一扬胖子,一只气,下去了。这种喝法,叫作“大车酒”,过去赶大车的这么喝。西直门外还管这叫“骆驼酒”,赶骆驼的这么喝。文墨人,这样喝法的,少有。他和老王过去是街坊。喝了酒,总要走过去说几句话。“我给您添点儿?”老王摆摆手,画家直起身来,向在座的酒友又都点了点头,走了。我问过老王和老聂:“他的画怎么样?”
“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