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昆铁路开通于1997年12月,这个冬天我站在那里,①像个傻子那样看一些草屑沿着铁路向远处飞舞 , 仿佛那也是它们的轨迹。除了风、草屑、我、二月份灰蒙蒙的天空,以及四周可以伸手捉得住的空落落的孤寂,再也没有别的了,连一声虫鸣都没有。我在风里蹲下来,触摸那两条滑腻铮亮的铁轨时,②像摸一截冰凉的骨头。它们被扔在荒凉的郊野,远离村庄和人群,孤独而倔强地伸向昆明以及南宁,因此它叫南昆铁路。我们的村庄在南宁到昆明的路段中,从我们的村庄可以去昆明,也可以到南宁。我们村的人绝大多数时候是去南宁的。到南宁后可以下广东、上北京,去任何一个能挣钱的地方,仿佛除了村庄,任何地方都可以挣到钱。
我从没留意过在我们的村庄里,其实可以听到火车穿越而过的声音。那非常不容易,需要机缘和巧合。白天听不到,太闹,一声狗吠或鸡啼都能把刹那而过的细微而有节奏的车轮和铁轨的撞击声覆盖了。春、秋、夏的夜晚也听不到,这些季节的夜晚太华丽了,花开和花谢的声音也能泯灭那缕细若游丝的声响。贪睡或睡眠太好的人,则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村庄里会有火车奔驰而过的声音。
①像个傻子那样看一些草屑沿着铁路向远处飞舞。
②像摸一截冰凉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