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病相怜
欧•亨利
窃贼迅速爬进窗口,然后不慌不忙地干起来。
这幢房子是私人住宅。窃贼点燃了一支烟卷,开始悄悄地踱来踱去。他口袋里揣着一把三八口径的手枪,老是沉思地嚼着薄荷口香糖。
房子里的家具都用遮尘布蒙着。银器一定藏在远处的保险库里。窃贼并不指望有什么“意外收获”。他的目标是那间灯光暗淡的屋子。在那里可能捞到一些公平合理的职业利益——一些零钱、一块表、一枚宝石领针——他并没有不合理的非分之想。他看到窗子开着,便抓住了机会。
他悄悄地推开那间亮着灯的屋子的门。煤气灯火苗捻得很低。床上有一个人躺着。梳妆台上放着许多杂乱的东西——一卷皱折的钞票、一块表、钥匙、三个扑克筹码、压扁的雪茄、一只粉红色的绸发结,还有一瓶准备早晨提神的、还没有打开的溴化矿泉水。
窃贼向梳妆台走了三步。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呻吟,睁开了眼睛。他的右手塞在枕头下面,停住不动。
“躺着别动。”窃贼用平时谈话的声音说。床上那个人瞅着窃贼手枪的圆孔,果然躺着不动。
“现在举起双手。”窃贼命令道。
那个市民留着两撇尖尖的、灰褐色的小胡子,活像一个行施无痛手术的牙医师。他显得殷实、自恃、暴躁而不耐烦。他在床上坐起来,把右手举过头顶。
“另一只手也举起来,”窃贼吩咐说,“你也许两手都能使唤,快一点。”
“另一只手举不起来。”市民愁眉苦脸地说。
“怎么回事?”
“肩膀害风湿。”
“发炎吗?”
“以前发过。现在炎症往下转移了。”
窃贼站了一会儿,把枪对着那个患风湿症的病人。他看看梳妆台上的物品,又发窘地掉过眼睛看看床上的人。接着
“别站在那里扮鬼脸,”市民不痛快地厉声说,“你既然是来抢东西的
“对不起,”窃贼咧着嘴说,“我刚才也犯了病。风湿症和我碰巧是老朋友,如果换了别人,也许早就开枪了。”
“你害了多久?”市民问道。
“四年啦。我想那不能算完。你害上这个病,一辈子都不会好——我的看法是这样的。”
“试过响尾蛇油吗?”市民很感兴趣地问道。
“用过好几加仑了,”窃贼说,“假如我用来炼油的蛇首尾相连,它们尾巴的响声可以传到印第安纳州的瓦尔帕莱索,再传回来。”
“有人服用契塞勒姆药丸。”市民说。
“咄!”窃贼说,“我吃了五个月。不管用。那年我喝芬格汉姆药水,抹吉列油膏和波特止痛剂;但是我认为起作用的还是我揣在怀里辟邪的橡叶。”
“你的风湿是早晨还是晚上痛得厉害?”市民问道。
“晚上,”窃贼回答说,“正当我最忙的时候。喂
“从来没有。你犯起病来是一阵阵的痛呢,还是持续的痛?”
窃贼在床脚坐下,把手枪搁在叉起的腿上。
“突然发作的,”他说,“往往在我没有料到的时候痛起来。我不得不放弃爬二层楼的活儿
“一点不错。我花了千把块钱,没有一点好转。你有没有发肿?”
“早晨有点肿。碰到要下雨的天气——哎呀,老天!”
“我也这样,”市民说,“像桌布那么大的一块潮湿空气从佛罗里达到纽约来的时候,里面泪水的潮气会害我的左手像害牙病似的悸痛。”
“痛得彻骨一上帝!”窃贼说。
“你说得对极了。”市民说。
窃贼垂下眼睛看看他的手枪,很尴尬地装出随便的样子把它塞进口袋。
“哎,老兄,”他不自然地说
“去它的!”市民怒冲冲地说,“不如搽饭店里的黄油。”
“当然,”窃贼同意说,“这种药膏只配给小米尼擦擦被小猫抓破的手指。我想起来了!我们拿它没有办法。我发现只有一样东西能减轻这个毛病。知道吗?舒经活血、延年益寿的老酒。喂——这件事算啦——对不起——穿好衣服,不过,喔!又痛了!”
“一星期来,”市民说,“没人帮忙,并且——”
“起来吧,”窃贼说,“起来吧。我帮你穿。”
疼痛像潮水似的回来,淹没了市民。他摸摸他那灰褐色的胡子。
“这未免——”他开 始说。
“你的衬衫在这儿,”窃贼说,“起来吧。我的一个熟人说,结果他能用双手打领结。”
他们走出门口时,市民转身想回去。
“我把钱忘啦,”他解释说,“昨晚放在梳妆台上了。”
窃贼拖住他右手的袖管。
“来吧,”他爽快地说,“是我请你出来的。你甭管啦。喝酒的钱我有。有没有试过金缕梅皮止痛水和冬青油?”
(有删改)
《唐诗纪事》卷四十六“李涉”条记载:涉尝过九江,至皖口遇盗,问何人,不用剽夺,久闻诗名,绿林豪客夜知闻。他时不用相回避,世上如今半是君。”盗贼们得此诗,用大量牛肉美酒馈赠,又两次拱手弯腰揖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