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长江古称“江”,因其流长,其名衍为“长江”。古人受限于视野和测量手段,对长江主流和源头的认识历来众说纷纭。在距今三四千年前的夏商时期,江汉交汇处的江汉平原一带,早期文明较为兴盛。荆楚先民驾舟穿行于湖泊、河网之中,有感于“汉之广矣”,产生了江、汉谁为主流的困惑。
汉水作为长江最长的支流,自古就有“天汉”“云汉”之称。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的风、雅、颂三部分都有涉及汉水流域的诗篇,如《大雅·江汉》有“江汉浮浮,武夫滔滔”“江汉汤汤,武夫洸洸”;《小雅·四月》有“滔滔江汉,南国之纪”;《国风·周南》有“汉之广矣,不可泳思”等。秦末争战间,项羽封刘邦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随后,刘邦以汉水流域的汉中为基地,征讨攻伐,终于建立汉王朝,由此,汉水流域成为汉文明的发生地,“汉人”“汉字”“汉语”“汉服”等名称遂应运而生。
春秋战国时期,中国最早的地理书《禹贡》有“岷山导江”之说,后世遂多以为长江发源于岷山。魏晋南北朝时期,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指出“岷山在蜀郡氐道县,大江所出”。唐代《蛮书》也将岷江认定为“外江”。宋代由于在西南地区采取收缩政策,故对大渡河以上长江干支流的认识还不如汉唐。明代万历年间,章潢在《图书编》中首次指出岷江并非长江正源,金沙江才是。数十年后,明末地理学家徐霞客,经过实地查考,探寻到金沙江比岷江更长,明确指出岷江为长江支流,而金沙江才是长江干流,但其说法并未被当时的社会普遍认可。直到清初,随着西方先进制图技术的逐步传入,康熙皇帝才正式肯定了徐霞客的说法,金沙江遂定为长江源头。
长江径流广远、流域开阔,域内自然条件千差万别,其历史发展过程也有颇大差异,这就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文化区。按上、中、下游划分,依次为巴蜀—荆楚—吴越三大文化区。分别由上游的古蜀人、中游的古楚人和下游的古越人创造。这些各具特色的区域文化都为构筑长江流域乃至整个中华文明“和而不同”的多元一体格局做出了贡献。
上游的巴蜀文化以四川为中心。这一地区生活着众多部族,他们大致可分为两大集团——巴集团和蜀集团,其中蜀集团更早兴盛。蜀人依托成都平原,农业发达,桑麻茂盛,带来纺织业的兴旺,“蜀锦”赫赫有名。
至战国后期,秦并巴蜀,曾经相对独立发展的巴蜀文化逐步融入中华文明之中。巴蜀与中原的经济文化交流更加通畅。加之中原战乱,而巴蜀则相对安定,使得从战国末年到汉代的巴蜀地区一跃而为全国最富庶的地区,被诸葛亮喻为“天府之土”。唐宋时期,安定的巴蜀地区重获“天府”之誉,经济繁荣、文化昌明、臻于鼎盛。因南宋末年的抗元之战和明末农民战争,巴蜀地区的社会经济受到极大摧残,至清末才得以全面复兴。
文明的演进与自然环境所提供的先决条件息息相关,但当人类介入到对自然界的利用和改造之后,人类的主观能动性则对文明发展起着愈益重大的作用。文明的发展必定是在自然和人文的互动中向前推进的。
长江流域的先民,凭借长江流域优厚的自然条件,依靠自身的聪明才智,自新石器时代起,就创造出各区段文明。学界原来认为黄河流域是中华文化发祥地。随着田野考古工作推进到长江流域,人们逐渐意识到:长江流域的新石器文明并不比黄河流域时间晚、水平低,就农作物产生时间而言,还略早于黄河流域。从长江下游的良渚、中游的屈家岭、上游的大溪等遗址发现的“稻作文化”遗存,皆有五六千年之古,不让于黄河流域“粟作文化”。“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是中华文化的两大发祥地”渐成学界共识。
(摘编自冯天瑜等《自然与人文双优的长江文明》)
材料二:
三星堆纵目人像
古蜀文化主要产生并汇聚于四川盆地,虽然周围群山环绕,地理形势四塞且对外交通不便,但正因为如此,先民自古就追求开放,通向域外文明的蜀道、南方丝绸之路很早就开辟形成,甚至成为发达的交通系统。此外,蜀地历来就是八方移民汇聚之地,因此,这里自古形成了包容而不排外的文化氛围。土著和移民文化汇聚而成的蜀文化不断吸纳融入外来资源和先进因素,极为繁荣。
富于浓厚的文化艺术气息和浪漫精神,是蜀文化的一大特色,这应该与蜀地自然环境尤其是山川形势的大起大落、多元多样分不开。至迟从三星堆—金沙时期开始,出土器物每每以精美的人神和动植物造型艺术令人刮目。如各类人神具象系列,特别是生动的面目造型,尤其富于艺术生命力和人文精神;而太阳神鸟、通天神树等动植物造型,亦特别富于夸张灵气。
在中国古代思想文化中居于主流地位的经学,自汉代以来分为重章句训诂的古文经学和重“微言大义”亦即义理的今文经学两大派。蜀地经学的发展基本与之同步,但与蜀地重思辨和想象力的文脉相承,今文经学特别发达。今文经学中重“微言大义”的特点,不仅契合蜀人重思辨的精神,而且二者的合流强化了蜀文化富于想象和创造力的气韵,因而蜀文化学术谱系中历来不乏富于创造精神的百科全书式人才,扬雄、苏东坡、杨慎、郭沫若等群星灿烂,正是其辉煌体现。
(摘编自彭邦本《三星堆——古蜀文明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