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在庐山看见过西天落霞。每当我想起来时,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总是像第一次见到时那样鲜明。
那天傍晚,雨后初霁。几位游客相邀到“月照松林”散步。我们走上山梁,面对锦绣谷的方向一抬眼,只觉得眼前猛地一亮,一幅从未见过的瑰丽图画出现在眼前。
一切景物都像是重新铺排的,一切色彩都像是重新涂抹了的。平日常见的波浪般的山岭,开阔的谷地田畴,葱茏繁茂的绿树杂花,都隐没在浓重的雾海中了;白雾与远天晴空连在一起,晶白中透着淡蓝、青苍,一碧万顷。在这个洁净、幽远、壮阔的背景上,一轮橘红色的太阳,在与远天相接的长江江面上,开朗地笑着,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在太阳的面前,长江上展开一个像天空一样雄伟宽广的“广场”。“广场”上铺展开一幅同样宽广的巨型地毡:橘黄色、橘红色、琥珀色、靛青色、天蓝色……交织、融合在一起,悦目,醒目。在“广场”的这头,蹲着两只似狮非狮、似虎非虎的奇兽,壮观,威严。①这时的锦绣谷,成了一片海,淡白中透着浅绿,晶莹透明,纹丝不动,像是结了冰,又像是巨型玻璃镶成的舞台。沿“海”周围,是厚不可测的碧玉般的云雾,上面平平的,周遭如壁,像一片高原,肃穆,宁静。
这像一幅什么图画?同游者展开想象的翅膀,寻找恰切的比喻。②有的说,像阅兵场;有的说,像仙山琼海;有的说,像西天净土……我暗想:③这不是一幅送行图吗?你看,那云嶂雾壁,雍容,肃静,不正是从千山万谷聚集而来的云神雾仙吗?早晨太阳从鄱阳湖升起的时候,它们云霞万朵,彩衣百重,迎候在九奇峰与含鄙口的奇峰异谷:现在,当太阳要休息的时候,它们又赶到锦锈谷来送行了。
④好像要证明我的想法似的,太阳接近江面的时候,随着传令兵式的一缕烟云飞过,云嶂雾壁翻涌起来,江边像,点起了万千火把,要时,色彩明暗斑驳,一片欢腾:或乘龙乘凤,或骑象骑虎,或驾车驾舟,一起向夕阳奔去,欢呼,雀跃,挥手,直到夕阳沉下。天边留下了一幅无比宽大的五彩斑斓的织锦。这最后一个镜头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脑海:⑤这是不是太阳给送行者回赠的礼物呢?我痴痴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