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
吕斌
老刘家附近有一个自行车修理摊,摊旁停着一辆用来装工具的破旧平板车,车上放着一副脏兮兮的象棋,棋子散乱地躺在棋盘上。
常有人围着平板车玩象棋。老刘棋艺不精,羞于和别人交手,一有闲工夫就在旁边看。
老刘从没见过修车人下棋,他埋头修车,没车可修就蹲着默默地看着大街,那满额头的沧桑让老刘想到这条街的历史。也许这人根本不会下棋,只是拿来给别人玩,或为了招徕顾客。
一天,老刘看见平板车旁围着一群人,吵闹得很。走到跟前,一群十七八岁的小青年和一群常来下棋的中年人战况正酣。青年们兴高采烈,中年人个个一脸严肃,一看阵势就是两个阵营。棋盘上,青年那边棋势占优,就一个小青年在下,他边说怎么怎么走,边撒目看着大街,一副胸有成竹又满不在乎的样子,看来棋艺不一般,其他人为有这样的伙伴而自豪,跟着起哄;中年人这边,一个四十多岁的红脸汉子在下,其他人支招,但每走一步都陷入对手的圈套,红脸汉子气得脸红筋胀,中年人们觉得让一个毛头小子耍着玩也个个情绪急躁。
比赛都是以实力说话。不管中年人怎么瞧不起这群毛头小子,棋盘上还是败下阵来。老刘心里也很郁闷:这老大一群人,干不过一个孩子!心里既着急,又没办法,自个儿的棋艺还不如汉子呢。真盼望有个高手能制止这孩子的狂妄。但愿望终究是愿望,这群中年人谁也杀不过这个对手。看来,今天得带着遗憾回家了。
汉子又输了两盘,歇了手,往旁边让:谁上?没人应声。青年们眉飞色舞说着刚才那盘棋怎么把对手杀得惨,这让人更憋闷。
这时,修车人挤进来,低着头边摆棋子边说,我玩一把。估计他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这青年的厉害。看这样的人输棋,实在太没意思了。
老刘有一搭无一搭地看棋,盼望修车人赶紧输完棋以后能来一个高手,杀杀这群孩子的傲气。依然是两个阵营,依然是那种气氛,有区别的是,修车人压根不听别人的指点,也不管青年们怎么闹腾,只管埋头慢吞吞走自己的。有时候他这边危急了,看一眼,依然慢吞吞地走,还有闲心去吃一个毫无用处的边卒。老刘心里叹息:唉!典型的臭棋篓子!
在一次平淡的兑棋过后,小青年们惊慌地喊起来:我们比他少了一个大子儿!他们眼睛开始发绿,盯着棋盘,连那个主角儿也低下头来认真研究棋局。这下老刘心里可踏实多了,能把这群小青年逼到这份上就是历史的一大进步。但想要赢?那不可能!这小青年能谈笑风生地赢了别人,也完全能认真地打败这个脏兮兮的修车人。
没走几步,修车人这边又陷入险境,旁边的中年人们开始跺脚、埋怨,修车人依然慢吞吞地走棋。在小青年步步紧逼时,有人来修车,修车人说,这就完了。话音落地,他用力把一个棋子拍在棋盘上,挤出人群去。人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小青年哀叹道,完了!遇上高手了!短暂的沉默后,小青年不服气地重新摆棋,要跟修车人再较量一把。修车人埋头盯着手里的活儿,头也不回:摆上。他边修车边指挥围观的中年人替他走棋子,内行人管这叫“盲棋”,这可是只有顶尖儿的高手才有的能耐。围在平板车旁的人个个都屏息静气。这一盘下得很快,没几个回合,小青年稀里糊涂就输了。老刘心里不由得惊叹:嘿!看不出来,真是高手啊!
小青年们在沉默中散去,中年人们满意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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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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