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发芽,汉字开花
路也
行到国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成了一只盛满汉字的罐子,那些方块字由于忽然失去了使用场地,找不到及时的出口,只能在我这只高一米五八的罐子里面密封着、烦闷着、膨胀着、挤压着、惆帐着、等待着,仿佛里面关进了一群亮闪闪的蟋蟀,或者里面在日日夜夜地培育着催生着植物胚芽,跟生豆芽一般……我的天灵盖,也就是罐子上方那只圆圈的盖子,快要被压抑着的巨大的母语的力量掀开来了。
有时,我又感到自己的身体是一只地面上的雷达,里面的导航系统装置完好,却怎么也搜索不到要找寻的飞行目标了,灵感不再,甚至连表情看上去都有些发呆了,A我这只中国制造的雷达失灵了。
被英语包围,四面楚歌。
可是这楚歌又让我无比兴奋,其实从感官到心理,我对英语都有着类似红杏出墙的热爱,它能带给我城池沦陷般的快乐,它的干练准确和绅士风度让我着迷,以至倾倒。
我身体里的英语正在发芽,正在一点一点的挤走汉语的地盘。于是我很快就开始想念汉语了,30多年来,第一次,我在一个没有它的地方想念它,我想模仿都德《最后一课》里那个教师的口气武断的说,汉语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这时我才强烈地感觉到我原来是离不开它的,我对它的爱是前世的、今生的和来世的,我与它生死相依。我常常一个人在异国旅行,包里总塞着一本唐诗宋词元曲的选本,在英语那连绵不断蜿蜒起伏的大好河山里,想着古汉语的四合院和画栋飞檐,的确有着很奇特的感觉。在一面镶着字母似的卷涡纹边框的西式的镜子里,照见的却总是方块字里的中国,它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显得清晰。
去看海明威和惠特曼,没有朝拜的心情,倒是有走亲戚串门的感觉。在路上我总是能想到“八里洼”这个地名,地球是圆的,我这样不停地走下去,途经海明威的家、惠特曼的家,途经梭罗的木屋,走过狄金森的窗下,最后一定还会走回到我的八里洼。
诗都是后来写的了。B我遥遥地赶回地球另一边,走在蒙着烟尘的天空下,沿着永远飘散着白菜味的街道拐进小巷,走进光线昏暗斑驳的楼道,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小小角落,重新坐在那扇有着白杨树的南窗下,那雷达在汉语的领空重新有了信号,找到了目标……我感到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那满满一罐子汉字,蟋蟀们蹦跳出来了,每一个汉字都是一个压抑不住的茁壮的胚芽,都舒展开了枝叶,抽出茎干,开出花来
诗后面,我没有像过去那样标上写作的日期,这次我标的是我最初想写这诗的时候的那个日期,我认为对于这些诗,产生想写它们的念头要比真正写出它们来更重要。
诗写的是外国,但更是中国。
①幽默风趣,颇具新意
②想象丰富,风格鲜明而活泼
③淋漓的抒情,让心灵与文句都飞扬起来
请在上面三点评价中,选择你认为最恰当的一点,结合文中相关语句说明你选择的理由,并简要说明这一点评价对你平时写作有何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