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是作者内心情思的自然流露。朱自清看见父亲爬月台的蹒shān背影,因感动而流下眼泪;黄土高原的白杨树,没有婆suō的姿态,没有屈曲盘旋的qiú枝,但却伟岸挺拔,被茅盾赞为树中的伟丈夫;严文井在《永久的生命》中感慨:生命在“终于要diāo谢”的花朵中“永存”,这看似矛盾,却富有哲理。
妙手得 坦荡如 旁斜出 张结舌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①行拂乱其所为
②曾益其所不能
③而后喻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王安石待客
王安石在相位,子妇之亲①萧氏子至京师② , 因谒公,公约之饭。翌日萧氏子盛服而往意为公必盛馔。日过午,觉饥甚而不敢去。又久之,方命坐,果蔬③皆不具,其人已心怪之。酒三行④ , 初供胡饼两枚,次供猪脔⑤数四,顷即供饭,傍置菜羹而已。萧氏子颇骄纵,不复下箸,惟啖胡饼中间少许,留其四傍。公取自食之,其人愧甚而退。
(选自宋·曾敏行《独醒杂志·卷二》)
【注】①子妇之亲:儿媳妇家的亲戚。②京师:京城。③果蔬:泛指菜肴。④酒三行:指喝了几杯酒。⑤脔(luán):切成块的肉。
①方命坐
②其人已心怪之
翌 日 萧 氏 子 盛 服 而 往 意 为 公 必 盛 馔。
公取自食之,其人愧甚而退。
如果
龙应台
他一上来我就注意到了。老伯伯,留着平头,头发灰白,神色茫然,有点像个走失的孩子。裹着一件浅褐色的夹克,一个皮包挂在颈间,手里拄着拐杖,步履艰难地走进机舱。其他乘客拖着转轮行李箱,昂首疾步往前,他显得有点慌张,低头看自己的登机证,抬头找座位号码。不耐烦的人从他身边用力挤过去,把他压得身体往前倾。他终于在我左前方坐下来,怀里紧抱着皮包,里头可能是他所有的身份证明。拐杖有点长,他弯腰想把它塞进前方座椅下面,一阵忙乱,服务员来了,把它抽出来,拿到前面去搁置。老伯伯伸出手臂,用很浓的甘陕乡音向着小姐的背影说:“要记得还给我啊。”
我低头读报。
台北往香港的飞机,一般都是满的,但是并非所有的人都去香港的。他们的手,紧紧握着台胞证,在香港机场下机、上机,下楼,上楼,再飞。到了彼岸,就消失在大江南北的版图上,像一小滴水无声无息地落入茫茫大漠里。老伯伯孤单一人,步履蹒跚行走千里,在门与门之间颠簸,在关与关之间折腾,不必问他为了什么。我太知道他的身世。
他曾经是个眼睛如小鹿,被母亲疼爱的少年,心里怀着莺飞草长的轻快欢欣,期盼自己长大,幻想人生大开大合的种种方式。唯一他没想到的方式,却来临了,战争像突来的飓风把他连根拔起,然后恶意弃置于陌生的荒地。在那里,他成为时代的孤儿,堕入社会底层,从此一生流离,半生坎坷。当他垂垂老时,他可以回乡了,山河仍在,春天依旧,只是父母的坟,在太深的草里,老年僵硬的膝盖,无法跪拜。乡里,已无故人。
我不敢看他,因为即使是眼角余光瞥见他颓然的背影,我都无法遏止地想起自己的父亲。父亲离开三年了,我在想,如果,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仅仅是一次机会,让我再度陪他返乡——我会做什么?
我会陪着他坐飞机,一路牵着他瘦弱的手。
我会一路听他说话,不厌烦。我会固执地请他把他当年做宪兵队长的英勇事迹完整地讲完,会敲问每一个细节——哪年?驻扎在镇江还是无锡还是杭州?……我会问清每一个环节,我会拿出我的笔记本,用一种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态度,仿佛我在采访一个超强大国的国家元首,聚精会神地听他每一句话。对每一个听不懂的地名、弄不清的时间,坚持请他“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三点水的“淞”?“江水”的“水”?“羊坝头”怎么写?怎么来台湾的?坐什么船?船叫什么名字?几吨的船?
我会陪他吃难吃的机舱饭。我会把面包撕成一条一条,跟空中小姐要一杯热牛奶,然后把一条一条面包浸泡牛奶,让他慢慢咀嚼。他颤抖的手打翻了牛奶,我会再叫一杯,但是他的衣服不会太湿,因为我会在之前就把雪白的餐巾打开铺在他的胸口。
下机转机的时候,我会牵着他的手,慢慢地走。任何人从我们身边挤过而且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故意给我们看,我会很大声地对他说:“你有教养没有!”
长长的队伍排起来,等着过关,上楼,重新搭机。我会牵着他的手,走到队伍最前端,我会跟不管那是什么人,说:“对不起,老人家不能站太久,您可以让我们先进去吗?”我会把他的包放在行李检查转轮上,扶着他穿过电检拱门。如果检查人员说:“请你退回去,他必须一个人穿过。”我会坚持说:“不行,他跌倒怎么办?那你过来扶着他!”如果不知为什么,那门“哔”一声响起,他又得退回,然后重来一次,我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牵着他的手,穿过。
当飞机“砰”一声触到长沙的土地,当飞机还在滑行,我会转过身来,亲吻他的额头——连他的额头都布满了老人黑斑,我会亲吻他的额头,用我此生最温柔的声音,附在他耳边,跟他说:“爸爸,你到家了。”
“砰”的一声,飞机真的着陆了,这是香港机场。我的报纸,在降落的倾斜中散落一地。机舱仍在滑行,左前方那位老伯伯突然颤巍巍站了起来,我听见空服员恼怒而凌厉的声音:“坐下,坐下,你坐下!还没到你急什么!”
(选自《目送》,有删减)
①他们的手,紧紧握着台胞证,在香港机场下机、上机,下楼,上楼,再飞。(作者连用五个短语,这样表达有何好处?)
②对每一个听不懂的地名、弄不清的时间,坚持请他“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三点水的“淞”?“江水”的“水”?“羊坝头”怎么写?(作者写自己不厌其烦地“敲问每一个细节”,有何用意?)
“机舱仍在滑行,左前方那位老伯伯突然颤巍巍站了起来,我听见空服员恼怒而凌厉的声音:“坐下,坐下,你坐下!还没到你急什么!”
野生的百合
那天,当我们四个又在那条山道上停下来的时候,原来只是想就近观察那一群黑色的飞鸟的,却没想到,下了车以后,却发现在这高高的清凉的山上,竟然四处盛开着野生的百合花!
山很高,很清凉,是黄昏的时刻,湿润的云雾在我们身边游走,带着一种淡淡的芬芳,这所有的一切竟然完全一样!
所有的一切竟然完全一样,而虽然那么多年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连我心里的感觉竟然也完全一样!
我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同行的朋友,这眼前的一切和我十八岁那年的一个黄昏有着多少相似之处。一样的灰绿色的暮霭,一样的湿润和清凉的云雾,一样的满山盛开的洁白花朵。谁说时光不能重回?谁说世间充满着变幻的事物?谁说我不能与曾经错过的美丽再重新相遇?
我几乎有点语无伦次了,朋友们大概也感染到我的兴奋。陈开始攀下山岩,在深草丛里为我一朵一朵地采撷起来,宋也拿起相机一张又一张地拍摄着。我一面担心山岩的陡削,一面又暗暗希望陈能够多摘几朵。
陈果然是深知我心的朋友,他给我采了满满的一大把,笑着递给了我。
当我把百合抱在怀中的时候,真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快乐和满足。
一生能有几次,在高高的清凉的山上,怀抱着一整束又香又白的百合花?
多少年前的事了!也不过就是那么一次而已。也是四个人结伴同行,也是同样的暮色,同样的开满了野百合的山巅,同样的微笑着的朋友把一整束花朵向我送了过来。
也不过就是那么一次而已,却从来不会忘记。
令人安慰的就是不会忘记。原来那种感觉仍然一直深藏在心中,对大自然的惊羡与热爱仍然永远伴随着我,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经历过多少沧桑世事,可喜的是那一颗心却幸好没有改变。
更可喜的是,在二十年后能还再重新来印证这一种心情。因此,在那天,当我接过了那一束芬芳的百合花的时候,真的觉得这几乎是我一生中最奢侈的一刻了。
而这一切都要感激我的朋友们。
所以,你说我爱的是花吗?我爱的其实是伴随着花香而来的珍惜与感激的心情。
就像我今天遇见的这位朋友,在他所说的短短一句话里,包含着多少动人的哲思呢?
我说的“动人”,就如同几位真诚的朋友,总是在注意着你,关怀着你,在你快乐的时候欣赏你,在你悲伤的时候安慰你,甚至,在向你揭露种种人生真相的时候,还特意小心地选择一些温柔如“花香”那样的句子,来避免现实世界里的尖锐棱角会刺伤你;想一想,这样宽阔又细密的心思如何能不令人动容?
我实在爱极了这个世界。一直想不透的是,为什么这个世界对我总是特别仁慈?为什么我的朋友都对我特别偏袒与纵容?在我往前走的路上,为什么总是充塞着一种淡淡的花香?有时恍惚,有时清晰,却总是那样久久地不肯散去?
我有着这么多这么好的朋友们陪我一起走这一条路,你说,我怎么能不希望这一段路途可以走得更长和更久一点呢?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竟然开始忧虑和害怕起来,在我的幸福与喜悦里,总无法不掺进一些淡淡的悲伤,就像那随着云雾袭来的,若有若无的花香一样。
然而,生命也许就是这样的吧,无论是欢喜或是悲伤,总值得我们认认真真地来走上一趟。
我想,生命应该就是这样了。
①“陈开始攀下山岩,在深草丛里为我一朵一朵地采撷起来,宋也拿起相机一张又一张地拍摄着。”(句中“一朵一朵”“一张又一张”能否改为“一朵朵”“一张张”?)
②“因此,在那天,当我接过了那一束芬芳的百合花的时候,真的觉得这几乎是我一生中最奢侈的一刻了。”(说说划线词语在文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