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先生为人所尊崇,并不在于她有一位杰出的夫君——她曾因钱钟书先生写作《围城》而甘做“灶下婢”,①。她创作的剧本、小说、散文,她翻译的作品,②。无论是在哪个年代,无论际遇如何,无论外界如何喧,③,笔耕不辍,这才有了她92岁时出版的《我们仨》,才有了她96岁时成书的《走到人生边上》。
以“工匠精神”锻造文学语言
朱中原
文学界存在一种误解,认为文学创作就是虚构故事,把故事编得好看就够了,似乎越来越少有人提及文学语言;加上网络化、娱乐化用语的大量运用,使得文学语言渐有粗鄙化、简单化和平庸化之嫌。对叙事文学而言,构思故事当然是必要的,但故事是通过语言传达出来的,语言是文学的全部肌体,是文学的活的灵魂。
文学之美首先体现为语言之美。一个成熟的作家,首先应该是一个语言使用的方家。作家贾平凹每天练笔,三五个句子,随时想到随时写。其实文学语言就是这么积淀来的。语言积淀另一个重要途径是阅读文学经典。对于有志于文学者来说,读文学经典,关键在品出语言的味道、语言的魅力、语言的美感。
古往今来的经典文学作品,往往一开头就能见出作家语言功力的高低和语言风格的取向。
鲁迅的语言体系,《故乡》,开头一段写景,即用了大量具有拟人化特征的词组:深冬、阴晦、冷风、呜呜作响、篷隙、苍黄、荒村、活气、悲凉。这寂静的荒村,马上就活起来了,具有了某种人格化的特质。鲁迅的语言体系,是对绍兴官话和现代白话的融会与改造,虽已属纯然的现代白话,但这白话,并非一般的俗语和口语,而是经过高度修饰、提炼和改造了的文学语言。鲁迅对现代白话进行了文学的塑造,并形成了自己风格鲜明的语言范式。
与之相异,魔幻现实主义作家马尔克斯长于情景跳跃式和时空交错式的语言。《百年孤独》的开篇就为我们呈现了这样一种荒诞式的情境:“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马尔克斯将过去、现在和未来发生的事在一句话中呈现,以这种荒诞叙事为开端,奠定了《百年孤独》整个的文学基调。此种突兀的文学语言,在《百年孤独》中比比皆是。
文学大师就好像建筑巨匠,一定对语言有一种如琢如磨的“工匠精神”。反观我们的语言态度,一个越发明显的事实是,我们的文学语言乃至生活语言,似乎正变得越来越贫乏、干瘪,汉语本身的简洁之美、音律之美和灵动之美,已然十分难得。比如表示看这个动作的词汇,今天的文学作品中,一般只有三五种,而在古代汉语中,则有数十种之多,诸如睨、瞟、瞄、眨、瞪、眺、睬、瞥、盯、睹、瞭、眦、瞋、眴、睇、觑等等,且不同词汇皆有微妙的动作差异,生动形象,姿态万千。
那么,如何让文学语言变得鲜活、灵动、丰富呢?文学语言不应丢弃汉语的深厚传统,要善于从现代书面语、地域方言、古代汉语、日用口语等多种语言形态中汲取鲜活丰富的活性元素,熔铸为自成一体的特色文学语言。就贾平凹的小说语言,多游走于现代白话、关中话、陕南商州话和古语之间,于《红楼梦》语言借鉴尤多,又汲取了张爱玲的小说语言,近则与沈从文、孙犁相衔接,再加上他的勤奋练笔,于是锻造出了贾氏独特的文学语言。
优秀的文学语言,一定是在古今中外经典文学作品的语言基础上的融会贯通和自我创造,需要一种几十年如一日地平凡劳作的“工匠精神”,语言上没有这样的硬功夫,文学精品就只能是空中楼阁。
(选自2017年8月4日《人民日报》,有删改)
盲厨师
(俄)帕乌斯托夫斯基
1786年的一个冬天的傍晚,维也纳近郊一间小木屋里,一个盲眼的老人——杜恩伯爵夫人从前的厨师快要死了。花园里堆满了被风吹落的腐朽的树枝,一条带链的狗像主人一样奄奄一息,衰老得不能吠叫了。
几年前,厨师被炉子的热气熏瞎眼睛后,和18岁的女儿玛丽亚住到这里。小屋里只有一张床,几条跛脚板凳,一张粗笨的桌子,一个布满裂缝的洋磁罐,还有一架非常古旧的翼琴。
玛丽亚替父亲擦洗身子,穿上干净的衬衫,老人说:“我不能叫牧师,但死前我要洗净自己的灵魂。”
“那怎样办呢?”玛丽亚问。
“到街上去,”老人说,“请求你碰到的第一个人来听临终者忏悔。他不会拒绝。”
“我们这条街这样荒凉……”玛丽亚喃喃地说,披上头巾出去了。
街上空旷无人,风把落叶吹刮得满街跑,阴霾的天空下着冰冷的雨点。
玛丽亚长久地等待着。有人沿着围墙走来,她走上去把父亲的请求说出来。
“好吧,”那人说,“我不是牧师,但是也一样。”
他们进了屋子。身材瘦削矮小的陌生人把淋湿的斗篷放在凳子上。烛光把他的黑坎肩、透明的钮扣和饰有花边的衣领照得闪闪发亮。
陌生人很年轻,顽皮地摇晃着脑袋,很快把凳子移近床边。
“您说吧!”他说,“我不借上帝的权力,用我从事的艺术的力量,使你在生命最后获得轻松,并卸下心灵重负。”
“我干了一辈子活,直到眼瞎,”老人喃喃地说,“妻子玛尔达得了肺病,医师开了各种贵重的药,我没钱,就偷了伯爵夫人一个小小的金盘子卖了。现在回想起心里很难受,我向女儿隐瞒着:教她不要动别人桌上一点点小东西。”
“伯爵夫人的仆人中有谁为这件事吃过苦头吗?”陌生人问。
“没有。”老头哭了起来,“如果知道黄金对玛尔达没有帮助,我何必偷呢!”
“你叫什么名字?”陌生人问。
“约翰·梅叶尔,先生。”
“约翰·梅叶尔,”陌生人说,“你做的这件事不是罪过,不算是偷窃,相反,算是你对爱情的功劳。”
“阿门!”老头喃喃道。
“阿门!”陌生人重复道,“现在告诉我你最后的心愿吧!”
“我希望有人能照顾玛丽亚。”
“我来照顾。你还希望什么?”
“我想再一次看到玛尔达,就像年轻时遇见她的样子。想看见太阳,看见花园百花齐放的春天。”
“好吧,”陌生人站起来,走近翼琴。
突然间急速的声响在小屋内散开,仿佛千百颗玉珠被抛到地板上。
“听吧,”陌生人说,“听吧,看吧!”
他弹起来了。烛火的光焰在他发黑的眼睛里摇晃。
翼琴多年来第一次放声歌唱,声音充满了小屋,响彻整个花园。那只老狗从窝里爬出来,轻轻地摇着尾巴。
“我看见了,先生!”老人欠起身,“我看见和玛尔达相会的那天,她因为慌乱打翻了一罐牛奶。这是冬天,在山上。天空像深蓝色玻璃般透明,玛尔达笑了,她笑了。”
“你看见了吧?”陌生人边弹边说,“黑色的夜变成蓝色,又成了蔚蓝;温暖的阳光射下来,古树已开放白花。苹果树的花,像大朵的郁金香。阳光射在石头院墙上,把墙烤暖了,冒着热气。天空更高、更蓝、更加壮丽,一群群鸟儿从维也纳上空飞向北方。”
“这些我统统看见了。”老人喊了一声。
翼琴更庄严地歌唱着,好像千百个人在欢呼。
“先生,”玛丽亚说,“这些花不像郁金香,是苹果树,今夜才开了花。”
“打开窗户吧,玛丽亚。”老人请求道。
玛丽亚打开窗户。冷空气冲进来。陌生人弹奏得轻柔而缓慢。
老人倒在枕头上,贪婪地呼吸着,手在被子上摸索着。玛丽亚向他扑去。陌生人停止了弹奏。他凝然不动地坐在翼琴旁,好像被自己的音乐迷住了。
玛丽亚大叫一声。陌生站人了起来,走到床前。老人喘息着说道:
“我像许多年以前那样清楚地看到了一切。但我不愿意不知道你的名字就死去!”
“我叫沃尔夫冈·阿玛迪乌斯·莫扎特。”陌生人回答道。
玛丽亚离开床边,双膝几乎着地,深深地向这位伟大的音乐家行礼。
当她直起身子时,老人已经去世了。朝霞在窗外显得通红,红光下呈现出铺满了雪花的花园。
(有删改)
陈情表
李密
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祖母刘愍臣孤弱,躬亲抚养。臣少多疾病,九岁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既无伯叔,终鲜兄弟;门衰祚薄,晚有儿息。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僮;茕茕独立,形影相吊。而刘夙婴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汤药,未曾废离。
逮奉圣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后刺史臣荣举臣秀才。臣以供养无主,辞不赴命。诏书特下,拜臣郎中,寻蒙国恩,除臣洗马。猥以微贱,当侍东宫,非臣陨首所能上报。臣具以表闻,辞不就职。诏书切峻,责臣逋慢。郡县逼迫,催臣上道;州司临门,急于星火。臣欲奉诏奔驰,则刘病日笃;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臣之进退,实为狼狈。
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犹蒙矜育,况臣孤苦,特为尤甚。且臣少仕伪朝,历职郎署;本图宦达,不矜名节。今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过蒙拔擢,宠命优渥,岂敢盘桓,有所希冀!但以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
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养刘之日短也。乌鸟私情,愿乞终养。臣之辛苦,非独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愿陛下矜愍愚诚,听臣微志,庶刘侥幸,保卒余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赏 疑 从 与 所 以 广 恩 也 罚 疑 从 去 所 以 慎 刑 也 当 尧 之 时 皋 陶 三 曰 杀 之 而尧 三 曰 宥 之 (苏轼《刑赏忠厚之至论》,有改动)
①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
②臣欲奉诏奔驰,则刘病日笃;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论语·宪问》)
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论语·为政》)
登高
杜甫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唐代诗人杜甫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后人以此说明多读书的好处。而清代诗人、画家郑板桥则说:“读过万卷书,胸中无适主。”是说书读得太多,会无所适从,反而有害。
对于读书的多寡与利弊,你有什么体验或看法?请写一篇文章。
要求:自选角度,自拟题目,明确文体,不得写成诗歌,不少于8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