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油翁
欧阳修
陈康肃公善射,当世无双,公亦以此自矜。尝射于家圃,有卖油翁释担而立,睨之久而不去。见其发矢十中八九,但微颔之。
康肃问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无他,但手熟尔。”康肃忿然曰:“尔安敢轻吾射!”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因曰:“我亦无他,惟手熟尔。”康肃笑而遣之。
大概是太过于念念不忘了,连阿长也来问《山海经》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我向来没有和她说过的,我知道她并非学者,说了也无益;但既然来问,也就都对她说了。
过了十多天,或者一个月罢,我还很记得,是她告假回家以后的四五天,她穿着新的蓝布衫回来了,一见面,就将一包书递给我,高兴地说道:
“哥儿,有画儿的‘三哼经’,我给你买来了!”
我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全体都震悚起来;赶紧去接过来,打开纸包,是四本小小的书,略略一翻,人面的兽,九头的蛇,……果然都在内。
这又使我发生新的敬意了,别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她却能够做成功。她确有伟大的神力。谋害隐鼠的怨恨,从此完全消灭了。
这四本书,乃是我最初得到,最为心爱的宝书。
有一天,我在家听到打门,开门看见老王直僵僵地镶嵌在门框里。往常他坐在蹬三轮的座上,或抱着冰伛着身子进我家来,不显得那么高。也许他平时不那么瘦,也不那么直僵僵的。他面如死灰,两只眼上都结着一层翳,分不清哪一只瞎,哪一只不瞎。说得可笑些,他简直像棺材里倒出来的,就像我想像里的僵尸,骷髅上绷着一层枯黄的干皮,打上一棍就会散成一堆白骨。我吃惊地说:“啊呀,老王,你好些了吗?”
他“嗯”了一声,直着脚往里走,对我伸出两手。他一手提着个瓶子,一手提着一包东西。
我忙去接。瓶子里是香油,包裹里是鸡蛋。我记不清是十个还是二十个,因为在我记忆里多得数不完。我也记不起他是怎么说的,反正意思很明白,那是他送我们的。
我强笑说:“老王,这么新鲜的大鸡蛋,都给我们吃?”
他只说:“我不吃。”
我谢了他的好香油,谢了他的大鸡蛋,然后转身进屋去。他赶忙止住我说:“我不是要钱。”
我也赶忙解释:“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你既然来了,就免得托人捎了。”
他也许觉得我这话有理,站着等我。
我把他包鸡蛋的一方灰不灰、蓝不蓝的方格子破布叠好还他。他一手拿着布,一手攥着钱,滞笨地转过身子。我忙去给他开了门,站在楼梯口,看他直着脚一级一级下楼去,直担心他半楼梯摔倒。等到听不见脚步声,我回屋才感到抱歉,没请他坐坐喝口茶水。可是我害怕得糊涂了。那直僵僵的身体好像不能坐,稍一弯曲就会散成一堆骨头。我不能想像他是怎么回家的。
阅读下文,完成下列题目。
继 父
辛束儿
还在秀三岁的时候,秀的父亲就死了。在父亲死后的第二年,妈妈给秀招来了一个“新爸爸”,在随后的二十年里,他便一直做着秀的继父。
秀从来就是一个很乖巧的女孩。尽管如此,在秀的记忆中,她一直就是一个挨打的角儿——妈妈给继父生了一个女儿(秀的妹妹),当继父把妹妹抱在怀里的时候,会突然来到秀的身边:“秀,带妹妹!”“哦,来了!”秀很快地站起身。但是继父的脚比她的起身动作更快地落在了四岁的秀的小背上——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无辜的秀被踢出去老远……
继父一直对秀很严格,在他面前的时候不许有鼻涕流出来;穿在身上的裤子不能打卷;吃饭的时候不许掉饭到桌子上,嘴里不许有吧唧的响声,不能夹很多的菜……只要继父的一个眼神,秀就心里打寒颤。
秀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他为什么不好好地看看我?他的眼里,从来只有严厉,没有爱!她总是暗暗地告诉自己,将来长大了,就不要这个“爸爸”了,她要带着妈妈和她一起过幸福的日子。
可是,秀没有这个本事,在她十七岁高中毕业,即将跨进大学校门的时候,秀突然生病了——很可怕的那种,是尿毒症!医生看着年轻的秀,不住地摇头叹息:“可怜啊,一个这么好的娃,不换肾就没有办法了……”医生说可以亲属捐肾的,早点做肾移植手术,这样孩子就可以少受一点罪。妈妈第一个去给秀做了配型,结果因为血型不同而完全不匹配。接下来,连秀的几个表哥也去做了配型检查,就连同母异父的妹妹也说不要念书了,要来照顾姐姐。
就在所有人心慌意乱、紧锣密鼓地四处张罗着给秀找肾源、借钱准备手术的这个关键时刻,继父却失踪了……
“毕竟不是亲生的,再乖巧的孩子也不会让他真正地爱怜啊!”几乎所有人都在为秀的继父汗颜。秀知道这一切就哭了——她其实多少还是爱着这个继父的,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秀一直都是第一名。就在生病前刚刚结束的高考,秀还考了689分的高分呢。她以为自己的大学梦开始了,谁知噩梦来得这样突然……
在这样的艰难中,日子竟然熬过了大半年。期间有过一次可以手术的机会,可是,因为没有凑到足够的费用而错失了……
这一天,阳光格外灿烂,可是秀的心里依然泥泞,她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美好的日子属于她。看了一会儿书,她想睡下了,医生却走进来,很是兴奋地对她说:“小姑娘,这下你有救了,你爸爸给你弄到钱了!刚巧,下周就有一个肾源,应该很快就可以给你做手术了!”
“爸爸?钱?”秀一脸疑惑。
“哦,你爸爸今天清晨来过了,给你交了钱,在病房外看了看你,因为你还睡着,他没叫你,不过,他给你留下了一封信。”医生说着,就递给秀一个信封。
秀把它拆开了,在打开它的那一刻,秀怔住了:她从来不知道继父居然写得这样一手好字!她从来不知道她的继父是这样地爱着她——
“秀:原谅我的无能为力,即使我再爱你,终究也取代不了你亲生父亲的血液——我不具备为你捐肾的条件!一直以来,我扮演着一个严厉的角色,看着你一天天成长进步,我很欣慰,我希望把你培养得比男孩子更坚强更独立!
孩子,我以为我可以卖掉一个肾换钱来给你手术的,但是这是违法的。好在跑遍了所有的大医院,我终于找到一个需要我的眼角膜的病人,人家愿意给我十三万!为爸爸高兴吧,我终于可以用我的眼睛好好地爱你一回了。秀,别怕,如果钱不够,爸爸还可以为别人捐出一个肾脏……学校的事,我也已经给你联系好了,等你康复出院以后,还可以去念书。孩子,加油!我还要继续出去想办法,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秀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失声哭喊:“爸,你回来啊!我不要你这样做,你是我的亲爸啊……”
(选自《小小说选刊》2011年第10期,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