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红上衣红裤子的人,就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一样的耀眼炫红。前面的手拿铜镲,后面的拥着大鼓。( A );铜镲闪间,似高天亮起的闪电。①雷 , 闪 , 雷 , 闪 , 雷闪 , 雷闪 , 雷闪!一只只甩起的重头鼓槌 , 一片片拍天的金黄镲片……
②鼓槌和花镲变换起花样 , 一两百人的阵容 , 起伏推涌 , 推涌起伏。让人想到一次次洪峰的冲击 , 一座座堤坝的高垒 , 一排排人墙的坚持。③领舞的女子忍不住 , 从高台上跳下 , 跳入这波涛中 , 波涛更加亢奋了。从小就见识过漫漫大水、从小就担惊受怕的这群汉子、这群婆娘,把自己变成了涛,化作了浪。大雁列阵而过,台风要来了,后面还有霜雪,还有冰凌。( B ),他们站在黄河大堤上,看着滔滔涌涌的黄浪,就像看着十万亩小麦浩荡的景象。威风锣鼓仍然在响,众志所趋的气势,和黄河,和野荷,和苇丛,和如林的抽油机涌在一起。女声的尖嗓,男声的粗吼,同锣鼓铜镲混在一起。那是痛快的迸发,是放浪的欢畅。你看呐,随着鼓、随着镲、随着吼叫,他们匍匐又起来 , 跳起再蹲下;他们往左边歪 , 他们往右边歪;他们不停地起伏 , 不停地斜歪 , 不停地狂喊 , 直搅得这一片天地山海轰鸣 , 烟尘蒸腾!④入海口一片苍茫 , 从天上来的黄河 , 浩浩汤汤 , 又流到了天上。
合同
[美国]罗伯特·伯顿·罗宾森
我把车开进了“献血+玩彩票有限公司”的停车场。
“你想好了吗,伙计?”我问。
马克咧嘴笑了。“当然想好了。距离我上次献血已经有六十天了,我终于可以再去啦!”
“你不觉得这地方有点儿让人瘆得慌吗?”
“一点也没有啊,”马克说,“这种献血方式很好!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不是吗?这是在鼓励我们帮助自己的同胞。”
“在帮助同胞的时候还琢磨着要赢一千块!”我说。
“兄弟,你也可以来玩玩啊,先献一点儿血,然后再赢一点儿钱。赔率是一比五十,这可比一般的彩票好玩多了。上一次我从这里出来的时候,口袋里多了一千块。一千块现金。”
办公桌后面的年轻女子对马克说:“先生,根据规定,我要问您这个问题:您是否已经完整、仔细地看过合同,而且理解您即将认可的那些条款?”
“是的,我认可。”马克说。
“那请您在这里签字就行了
马克拿起电子笔,在平板电脑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托尼,他可以进去了。”
“请这边走,两位先生。”托尼领着我们走进一个大约三米见方的房间。
马克在真皮躺椅上坐了下来。
托尼将游戏机移过来,在马克前面摆好。
马克立即按了一下“开始”,但游戏机上什么动静也没有。
“等一会儿,”托尼说,“我们首先要把你身上的管子接好才行。”
“哦,对呀。”
托尼在马克手臂上扎了一根针,用胶布固定好。躺椅旁边有一台看上去很沉的机器,机身上贴着“有限抽血电子设备”标签。托尼在机器上按了几下按钮。
“好啦,马克,都给你弄好了。你每按一下‘开始’,就会获得一次中奖的机会,同时也捐出了一盎司的血。”
“知道啦,”马克说,“谢谢。”他按了“开始”,游戏机屏幕上的三个转盘亮了,继而开始旋转。“加油!加油!我要中一千块的大奖!快!快!”
第一只转盘停在了“猫”的图案上,第二只转盘也停在了“猫”的图案上。
“太棒了,伙计!”马克说,“来了!”
第三只转盘停在了“狗”的图案上。
“他妈的!”马克说,“差一点就中奖了!”
“有限抽血电子设备”嗡嗡地响着。根据机器上的读数,它刚刚从马克的手臂上抽了一盎司的血。
“没事儿,”马克说,“我真的觉得我运气很好。”他又按了“开始”。
这次是两条“狗”,一只“猫”。
我站了起来。“好啦,马克,该收手了。”
“不,不,还不到时候呢。我好几回都快赢了。我在血管里都能感觉到我的好运就快到了。”
“哎,那是你的血——你的血正从血管里流走。你看,马克,”我指着“有限抽血电子设备”上的读数说,“你已经捐了五十盎司啦,伙计。”
“但我感觉挺好啊。”
“嗯,你的脸色不太好。”
“我就要赢了,再试几回吧。”
他按了“开始”,大喊道:“来吧!”
我在一旁不停地劝他别玩了,但没用。
这时,马克不作声了。我看了一眼读数:六十八盎司。已经超过四个献血单位啦!
“马克?”
他没有动弹。
“马克,醒醒!”
还是没有动弹。
我连忙跑到门口。门锁上了。我用力拍门。“来人啊,救命!”
很快托尼就打开门进来了。
托尼按了一下墙上的按钮。“我在十二号房间,需要担架床。”
我站到托尼跟前,盯着他问:“你们想把他带到哪里去?”
“请向后退,先生。我们只是在按照合同上的条款办事。”
“合同条款?什么条款?”
两名身穿蓝色工作服的男子推着担架床走了进来。
“请后退,先生。”一名男子说。他们一起动手,将马克抬到了担架床上。
我尖声说:“我要求你们必须现在告诉我,你们准备对我朋友干什么。”
一名男子从担架床旁边挂着的塑料袋里掏出一只信封递给我。“你自己看合同上的条款吧。”
我打开信封,扫视着马克签的那份合同。
在玩游戏的过程中,如果献血者失去知觉,本合同的第三部分立即生效。
我赶忙找到合同的第三部分。
我,献血者,同意将我全部的身体捐献给“献血+玩彩票有限公司”,该公司可以全权处理捐赠者的身体。在大多数情况下,该身体的可用器官将被采摘下来,在公开的市场上出售……
我飞快地朝我的汽车跑去。
我跳上车,疯狂地逃离了那里。我没有时间系安全带。我冲出了停车场,却又一头撞在了一辆路过的垃圾车上。
两天后,我从头到脚缠满了绷带,在一家医院的病房中醒来。
一名护士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啊,太棒了!您醒了!”
“现在别急着说话,您的喉部在事故中受伤了。”
她走到病房里的桌子旁,指着上面摆放着的一束美丽的鲜花。
“您看见了吗?多漂亮的鲜花啊!”
我想点头,结果只有眉毛动了动。
她打开花束上的卡片。“好像是一张信用卡,卡上写着:您可以来‘献血+玩彩票有限公司’,前面十次摇奖免费!”
我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先生!先生!您没事儿吧?”
不!我有事儿!
一切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我的朋友马克。
彩票游戏。
“有限抽血电子设备”。
担架床。
还有——
那份合同!
(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