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金锁上写的字是 ,通灵宝玉正面写的字是 。
贾政生辰日,元春进封 ,加封 正是宁府的双喜临门日。
“猴子身轻站树梢”这个灯谜是 制作,用来考 的,谜底是 。
虽然是宝玉的寄名干娘,在接受赵姨娘好处后,还是与赵姨娘合谋算计 和宝玉,妄图用 害死二人。
《红楼梦》第二十七回中,黛玉借花残、花落来抒发自己命运的悲切之情,表示世上只有这些花能和自己相互理解的诗是 ,。
探春提议建一诗社。适值 送来海棠花两盆,遂起名“海棠社”。其成员有稻香老农(李纨)、潇湘妃子(黛玉)、蘅芜君(宝钗)、怡红公子(宝玉)、蕉下客( )、菱洲(迎春)、藕榭(惜春)。
借贾政之名把宝玉叫去玩乐了一天,不明底细的袭人和黛玉为他操了一天的心,黛玉来看宝玉,却吃了 的闭门羹。
宝玉自见了秦可卿之弟 的出众人品,心中似有所失,暗自叹息自己荼毒了“富贵”二字。
宝玉生日时,在红香圃众人行的酒令是 和 ,在怡红院行的酒令叫传花。
甲
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乙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黛玉心中正疑惑着:“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心中想着,忽见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
(节选自《林黛玉进贾府》)
话说袭人见贾母王夫人等去后,便走来宝玉身边坐下,含泪问他:“怎么就打到这步田地?”宝玉叹气说道:“不过为那些事,问他做什么!只是下半截疼的很,你瞧瞧打坏了那里。”袭人听说,便轻轻的伸手进去,将中衣褪下。宝玉略动一动,便咬着牙叫“嗳哟”,袭人连忙停住手,如此三四次才褪了下来。
袭人看时,只见腿上半段青紫,都有四指宽的僵痕高了起来。袭人咬着牙说道:“我的娘,怎么下这般的狠手!你但凡听我一句话,也不得到这步地位。幸而没动筋骨,倘或打出个残疾来,可叫人怎么样呢!”
正说着,只听丫鬟们说:“宝姑娘来了。”袭人听见,知道穿不及中衣,便拿了一床袷纱被替宝玉盖了。只见宝钗手里托着一丸药走进来,向袭人说道:“晚上把这药用酒研开,替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热毒散开,可以就好了。”说毕,递与袭人,又问道:“这会子可好些?”宝玉一面道谢,说:“好些了。”又让坐。宝钗见他睁开眼说话,不像先时,心中也宽慰了好些,便点头叹道:“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疼。”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说的话急了,不觉的就红了脸,低下头来。
宝玉听得这话如此亲切稠密,竟大有深意,忽见他又咽住不往下说,红了脸,低下头只管弄衣带,那一种娇羞怯怯,非可形容得出者,不觉心中大畅,将疼痛早丢在九霄云外,心中自思:“我不过捱了几下打,他们一个个就有这些怜惜悲感之态露出,令人可玩可观,可怜可敬。假若我一时竟遭殃横死,他们还不知是何等悲感呢!既是他们这样,我便一时死了,得他们如此,一生事业纵然尽付东流,亦无足叹惜矣。”想着,方欲说话时,只见宝钗起身说道:“明儿再来看你,你好生养着罢。方才我拿了药来交给袭人,晚上敷上管保就好了。”说着便走出门去。袭人赶着送出院外,说:“姑娘倒费心了。改日宝二爷好了,亲自来谢。”宝钗回头笑道:“有什么谢处。你只劝他好生静养,别胡思乱想的就好了。要想什么吃的、玩的,你悄悄的往我那里取去,不必惊动老太太、太太众人。倘或吹到老爷耳朵里,虽然彼时不怎么样,将来对景,终是要吃亏的。”说着,一回身去了。
袭人抽身回来,心内着实感激宝钗。进来见宝玉沉思默默似睡非睡的模样,因而退出房外,自去栉沐。宝玉默默的躺在床上,无奈臀上作痛,如针挑刀挖一般,更又热如火炙,略展转时,禁不住“嗳哟”之声。那时天色将晚,因见袭人去了,却有两三个丫鬟伺候,此时并无呼唤之事,因说道:“你们且去梳洗,等我叫时再来。”众人听了,也都退出。这里宝玉昏昏默默,只见蒋玉菡走了进来,诉说忠顺府拿他之事;又见金钏儿进来哭说为他投井之情。宝玉半梦半醒,都不在意。忽又觉有人推他,恍恍忽忽听得有人悲泣之声。宝玉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不是别人,却是林黛玉。宝玉犹恐是梦,忙又将身子欠起来,向脸上细细一认,只见两个眼睛肿的桃儿一般,满面泪光,不是黛玉,却是那个?宝玉还欲看时,怎奈下半截疼痛难忍,支持不住,便“嗳哟”一声,仍就倒下,叹了一声,说道:“你又做什么跑来!虽说太阳落下去,那地上的馀热未散,走两趟又要受了暑。我虽然捱了打,并不觉疼痛。我这个样儿,只装出来哄他们,好在外头布散与老爷听,其实是假的。你不可认真。”此时林黛玉虽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得利害。听了宝玉这番话,心中虽然有万句言词,只是不能说得,半日,方抽抽噎噎的说道:“你从此可都改了罢!”宝玉听说,便长叹一声,道:“你放心,别说这样话。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
一句话未了,只见院外人说:“二奶奶来了。”林黛玉便知是凤姐来了,连忙立起身说道:“我从后院子去罢,回来再来。”宝玉一把拉住道:“这可奇了,好好的怎么怕起他来?”林黛玉急的跺脚,悄悄的说道:“你瞧瞧我的眼睛,又该他取笑开心呢。”宝玉听说赶忙的放手。黛玉三步两步转过床后,出后院而去。
(节选自《红楼梦》第三十四回,有删改)
材料一
人物视角叙事是古代小说常用的叙事观点,《红楼梦》可以从每个章节的不同人物视角来读,对同一件事也可以从不同人眼中写出。黛玉进府,是贵族少女兼伶仃孤女角度;刘姥姥进大观园,是穷人兼世故老妪角度;抄检大观园,是从权力顶峰跌落的王熙凤角度。这是作者熟谙人物视角叙事的结果。曹雪芹善于使用人物视角叙事,喜欢变换视角,但目标却始终围绕着贾宝玉和贾府的盛衰。《红楼梦》人物视角叙事既考究又华丽,站在叙事视角的人物一定有特别深刻的叙事角度,他(或她)和所叙之事或人又肯定有重要联系。
在《红楼梦》前三回中得到详尽外貌描写的依次是王熙凤、宝玉、黛玉。王熙凤和宝玉都映现在黛玉眼中,黛玉到荣国府,王熙凤说:“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她夸黛玉长得好,主要是为逗老祖宗开心,所以还有下边的话:“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至于黛玉标致到什么程度,曹雪芹却故意不写,他要将黛玉的外貌放到最应该观察的人眼中写,绛珠仙草只能在神瑛侍者面前显露绝世风姿。林黛玉“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必须从贾宝玉眼中看出,且要接着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从林黛玉眼中,贾宝玉“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外貌得到了详尽展示,他的通灵玉却绝对不能从林黛玉眼中叙出,所以当袭人要拿通灵玉给黛玉看时,被婉拒。贾宝玉的通灵玉只能从最终兑现了“金玉良缘”的薛宝钗眼中叙出。每个情节都有一个主要的人物叙事视角,一丝不苟又一丝不乱。多种叙事视角的综合运用和自如转换,是《红楼梦》取得前所未有叙事成就的主要原因。
(摘编自马瑞芳《<红楼梦>的构思艺术》)
材料二:
《红楼梦》主题历来众说纷纭,正如鲁迅所言,经学家见《易》,道学家见淫,才子见缠绵,革命家见排满……持自传说、索引说、阶级斗争说者亦众,此现象实属正常。有些文学作品就像饺子,就为了中间那口馅儿;有些文学作品就像点缀在西瓜里的那些籽儿,人间百态尽在其中。其实开篇作者就借空空道人说出,即“大旨谈情”。《红楼梦》可称为“言情小说”,但与现代意义的“言情小说”不同。我们可以从“情”字来赏析《红楼梦》的主题思想。
第一层境界,是将“情”理解为爱情之情,认为《红楼梦》单纯是一部写宝黛爱情的书。若如此看待《红楼梦》,可谓未窥门径,枉费曹公十年辛苦。
第二层境界,认为《红楼梦》是为闺阁立传、女儿正名。刘鹗《老残游记》言:雪芹之大痛深悲,乃是为“千红”一哭,为“万艳”同悲。宝玉在女子面前自卑、自轻、自我否定、自我牺牲。玉钏儿不慎把汤洒到宝玉手上,他烫了手,反急问玉钏儿烫着没有。龄官画蔷,天降大雨,他只顾提醒龄官快去避雨,却不在意自己也在雨中。受父笞打,黛玉来探,却只嚷不疼,希望黛玉不要伤心……
第三层境界,借写宝玉对女子的珍重体贴,探究人与人之间应该如何相处。体贴,以己之心体人之心,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也是“仁”的内核。当时“仁”道日渐僵化,而作为躯壳的“礼”反据要津,《红楼梦》中亦有暗讽,贾敬死后,贾珍、贾蓉“直哭到天亮喉咙都哑了方住”,回府后便寻欢作乐。而宝玉形象是对“仁”“礼”失衡的一次拨乱反正。有人说《红楼梦》的内核是对封建道德的反抗,宝玉就是代表。实则大谬,宝玉蔑视的是虚伪,是虚礼,而非道德。他领会了仁道精髓,即体贴,是真道德的践行者。
第四层境界,《红楼梦》不仅仅是仁爱之书,更是充满无限情怀的天真之书、博爱之书。“仁”道建立在人与人的关系之上,推己及人,即可得仁。宝玉对一切美好、纯净的事物都充满关爱,第三十五回说宝玉“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看见了鱼,就和鱼说话;见了星星月亮,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咕咕哝哝的”。宝玉之“多情而善感”毫无矫揉,发乎真心,他有仁心,坚持、热爱、有信仰;他有诗心,天真、浪漫、充满想象。二者结合,便是宝玉这个“混世魔王”的真实面貌,而这或许也是《红楼梦》一书“大旨谈情”之“情”的真实面貌。
(摘编自王学良《如何赏析作为
“言情小说”的<红楼梦>》)
材料三
《红楼梦》是小说,是文学艺术。它表达思想的方式是塑造典型形象,使用的语言是生活语言。作者只用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人物形象来,并且人物语言带有鲜明的个性特点。第二十四回自“贾芸出了荣国府回家”至“一面趔趄着脚儿去了”,一千八百多字,却写了四个人贾芸的舅舅卜世仁、贾芸的舅妈、醉金刚倪二和贾芸。前面三人虽然都只是寥寥数笔,但俱各传神。卜世仁夫妇的鄙吝和倪二的仗义,皆历历如绘。《红楼梦》里人物的语言也符合各自的身份和性格。“一碗茶也争,我难道手里有蜜!”这是初恋中的智能儿的语言,反映她心里的甜意。“你忙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这是金钏的语言,反映她因受宝玉的宠爱而心悦意肯、别无他虑的心态。“什么‘呦呦鹿鸣,荷叶浮萍’,小的不敢撒谎。”这是李贵的语言,反映他护送宝玉读书,但不识字,也不理会读书,只是从旁听闻的状况。《红楼梦》里最能言善语的要数黛玉、王熙凤、红玉、麝月几人。林黛玉慧心巧舌,聪明伶俐;王熙凤先意承志,博取欢心;红玉伶牙俐齿,如簧百啭;麝月在教训老婆子时词锋逼人,势猛气锐。作者对这四个人的语言是精心设计的,是特写。
《红楼梦》在古典长篇小说中确已成为“绝唱”,这是毋庸争议的,但它还是一首不用韵的诗。这不仅仅是因为《红楼梦》里有许多诗,而且在于它从开头至八十回的叙述,也都有诗的素质,它的叙述与诗是交融的,是一体的。诗是什么?是抒情,抒喜怒哀乐各种各样的情而不是干巴巴地记事,《红楼梦》确有这种抒情性的特点。
(摘编自冯其庸《<红楼梦>的语言魅力》)
材料一:
鲁迅先生曾说:“(《红楼梦》)其要点在敢于如实描写,并无讳饰,和从前的小说叙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叙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据此创作原则观察,红楼女子们构成了一个真实的“美”的世界。其显著特征有三:
美,是散落的,不追求集大成。《红楼梦》女性美是不偏不倚地散落在多数女子特别是少女少妇身上的。每个年轻女子都拥有某种单向优势,却没有全能冠军,是一种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态势。
美,又是有分寸的、适度的,不追求绝伦超群。就像作者借石头之口所宣告的,他书中的女子没有班姑、蔡女之类的女性样板,而是各有一份智慧、一份善良、一份真性情,是古往今来凡身心健康之女子人人拥有的、普泛的、基础的美。
红楼女子的美,又是有个别性、互补性的。小才,微善,真性情。单以真性情而论,可谓千姿百态,呈现出中国文化人所喜爱的种种文化人格。有些女子,在不同程度上以不同方式展示着任情之美,而另一些女子则在不同程度上以不同方式展示着中和之美。少有重合,少有雷同。
任情美的性格的核心是较多地推重个性和自我。这种女子或活得洒脱,或心智锐敏,或性格刚烈,是古已有之的“不谄”“不趋”“不惕”的人文精神的自觉承传与任意流淌。中和美的性格的核心是尊重自己、体恤他人。这种女子大都活得安详,待人宽容,且意志坚韧,是古已有之的“不矜不伐”“不卑不亢”的人文精神的自觉承传与清醒高扬。
(取材于刘敬圻《<红楼梦>是这样
看女人写女人的》)
材料二:
薛宝钗是一位“冷人”。曹雪芹写宝钗的冷性格,最为精彩的是写她有一种莫名的病症,需要服一种名为“冷香丸”的药。
从第七回制药用药的叙述中可以看出,宝钗的天性并非真冷,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是热毒。她放不下世俗功名,总是劝宝玉走仕途经济之路,让宝玉觉得她也入了国贼禄蠹之流,这正是热的表现。“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这分明也是热毒。但她为人处事却端庄大方,竭力掩盖自己内心深处对荣华富贵的追求与迷恋,这样就形成内热外冷的分裂,变得十分世故。“冷香丸”的意义,是解热毒的意义,也是治疗内外分裂的意义。
这种解释虽能自圆其说,但近乎苛评。我倒很欣赏胡菊人先生的另一种见解。他的立场有所不同,对宝钗有一种理解之同情。
他说:“这药丸可非同小可,是全书大悲剧的象征。”薛宝钗是个才、德、貌三全的人物,但她毕竟是个青春少女。她和林黛玉等少女一样,有生命激情,有爱恋向往,但她接受了一套儒家的道德规范,竭力掩盖、压抑自己的内热,以至用“冷香丸”来化解自己的内热。在封建道德观的威慑下,她竟然把自己的生命激情视为一种病,需要药治。林黛玉的悲剧固然是悲剧,但她毕竟把自己的情感毫无掩饰地率性表露过、宣泄过,任自己的眼泪挥洒过、畅流过。而薛宝钗则把一切真情感深深地压在心底,然后装出一副冷清的面孔去对付那个虚假的缺乏真情真性的世界。她是真正的封建道德的点缀品、牺牲品,她的心性表面上是被冷香丸化解掉的,实际上是被封建道德专制理念埋葬掉的。薛宝钗的悲剧是对青春热情自我压抑、自我消灭的悲剧,是自己屈服于外部社会规范而牺牲自身心性的结果。这种自我压抑、自我消灭的悲剧,是更深刻的悲剧,所以胡菊人先生称之为“大悲剧”。
以往的评“红”者站在批判者的立场上,太过强调薛宝钗是封建关系的维护者,而忽视了她是封建规范、封建理念的牺牲者。而胡菊人先生则站在同情者的立场上,认为宝钗是一个不得不用冷香丸来冰冻青春热情,又不得不带着“冷人”面具去面对邪恶社会的人。
(取材于刘再复《红楼人三十种解读》)
材料三:
薛宝钗多年来蒙冤最甚的便是说她“奸”。直到20世纪80年代还有人以此相责,其实这一说法有可商榷之处。
比如,说她破坏宝黛爱情,觊觎宝二奶奶的位置,甚至还为此耍了阴谋——嫁祸黛玉。我承认,宝钗是有缺点的。但读者如果不存先入之见,实事求是地分析此事的前因后果,则不难发现,指斥其“奸”过于严苛。那日正值芒种,宝钗与凤、纨、迎、探、惜等在园中玩耍,因独不见黛玉,故去潇湘馆找她。由于忽见宝玉进去怕自己也去“一则宝玉不便,二则黛玉嫌疑”,她便抽身回来。这恰好证明她心地纯正,不存妒忌之念。接着见一双玉色蝴蝶,十分有趣,遂追扑起来,又证明她当时并无醋意与不快。这时听见亭内红玉与坠儿说话,宝钗认为“奸淫狗盗”,固然反映了她的封建正统观念,实不足取,但她装着追寻黛玉,却是彼时彼境合乎实情之言。人们情急之下做出的反应往往与当时正在进行的事有关。宝钗当时就是为找黛玉而来,因此,说寻黛玉实在是最正常不过的。毕竟,处境窘急,脱口而出,情有可原。
比如,在金钏自杀的问题上,宝钗说她“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确实是无情到了冷酷的程度。但说她将自己两套新衣拿来给金钏装裹,是为了对照贬损黛玉,实在有失偏颇。因为黛玉“素日是个有心的”之类的话是王夫人所说,且宝钗历来心胸宽大,从不计较琐事,连庭院花木、房间布置、衣服首饰等都不大讲究,所以在姨妈精神上承受巨大压力这一情境之下,她主动提出此议是十分自然的。她在宽慰王夫人时说的一席话,除了表现其惊人的无情外,确实有讨好巴结之嫌,但也仅仅是有嫌疑而已。因为人们为了安慰亲人、朋友,有时会说一些减轻其责任的话,这并不能完全代表她心中真实的判断,只能说有讨好之嫌。断言其“奸”,并无铁证。
曹雪芹正是以这样的严重缺点、微妙处境和几处嫌疑的模糊手法使宝钗形象复杂化,从而增加了对人物释读与评价的多种可能性,拓宽了审美的艺术空间。
(有删改)
可巧这日非正经日期,亲友来的少,里面不过几位近亲堂客,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并合族中的内眷陪坐。闻人报:“大爷进来了。”唬的众婆娘唿的一声,往后藏之不迭,独凤姐款款站了起来。贾珍此时也有些病症在身,二则过于悲痛了,因拄个拐踱了进来。邢夫人等因说道:“你身上不好,又连日事多,该歇歇才是,又进来做什么?”贾珍一面扶拐,拃挣着要蹲身跪下请安道乏。邢夫人等忙叫宝玉搀住,命人挪椅子来与他坐。
贾珍断不肯坐,因勉强陪笑道:“侄儿进来有一件事要求二位婶子并大妹妹。”邢夫人等忙问:“什么事?”贾珍忙笑道:“婶子自然知道,如今孙子媳妇没了,侄儿媳妇偏又病倒,我看里头着实不成个体统。怎么屈尊大妹妹一个月,在这里料理料理,我就放心了。”邢夫人笑道:“原来为这个。你大妹妹现在你二婶子家,只和你二婶子说就是了。”王夫人忙道:“他一个小孩子家,何曾经过这样事,倘或料理不清,反叫人笑话,倒是再烦别人好。”贾珍笑道:“婶子的意思侄儿猜着了,是怕大妹妹劳苦了。若说料理不开——我包管必料理的开——便是错一点儿,别人看着还是不错的。从小儿大妹妹顽笑着就有杀伐决断,如今出了阁,又在那府里办事,越发历练老成了。我想了这几日,除了大妹妹再无人了。婶子不看侄儿、侄儿媳妇的分上,只看死了的分上罢!”说着滚下泪来。
王夫人心中怕的是凤姐儿未经过丧事,怕他料理不清,惹人耻笑。今见贾珍苦苦的说到这步田地,心中已活了几分,却又眼看着凤姐出神。那凤姐素日最喜揽事办,好卖弄才干,虽然当家妥当,也因未办过婚丧大事,恐人还不服,巴不得遇见这事。今见贾珍如此一来,他心中早已欢喜。先见王夫人不允,后见贾珍说的情真,王夫人有活动之意,便向王夫人道:“大哥哥说的这么恳切,太太就依了罢。”王夫人悄悄的道:“你可能么?”凤姐道:“有什么不能的。外面的大事已经大哥哥料理清了,不过是里头照管照管,便是我有不知道的,问问太太就是了。”王夫人见说的有理,便不作声。贾珍见凤姐允了,又陪笑道:“也管不得许多了,横竖要求大妹妹辛苦辛苦。我这里先与妹妹行礼,等事完了,我再到那府里去谢。”说着,就作揖下去,凤姐儿还礼不迭。
贾珍便忙向袖中取了宁国府对牌出来,命宝玉送与凤姐,又说:“妹妹爱怎样就怎样,要什么只管拿这个取去,也不必问我。只求别存心替我省钱,只要好看为上;二则也要同那府里一样待人才好,不要存心怕人抱怨。只这两件外,我再没不放心的了。”凤姐不敢就接牌,只看着王夫人。王夫人道:“你哥哥既这么说,你就照看照看罢了。只是别自作主意,有了事,打发人问你哥哥、嫂子要紧。”宝玉早向贾珍手里接过对牌来,强递与凤姐了。贾珍又问:“妹妹住在这里,还是天天来呢?若是天天来,越发辛苦了。不如我这里赶着收拾出一个院落来,妹妹住过这几日倒安稳。”凤姐笑道:“不用。那边也离不得我,倒是天天来的好。”贾珍听说,只得罢了。然后又说了一回闲话,方才出去。
一时女眷散后,王夫人因问凤姐:“你今儿怎么样?”凤姐儿道:“太太只管请回去,我须得先理出一个头绪来,才回去得呢。”王夫人听说,便先同邢夫人等回去,不在话下。
这里凤姐儿来至三间一所抱厦内坐了,因想: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执,临期推委;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此五件实是宁国府中风俗,不知凤姐如何处治,且听下回分解。正是:
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
(节选自《红楼梦》第十三回,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