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哈瓦那的新城约走二十公里,就找到了哈瓦那老城的“小佛罗里达”酒馆。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品味着海明威曾经的最爱,听着传统、欢快的恰恰恰音乐,恍若走进了海明威的多样人生。
①酒馆纵深很长,长方形的大厅与椭圆形的大厅相接
②虽近午夜时分,不少人仍举杯留连
③夜幕深沉,霓虹灯招牌闪烁,这里曾是海明威最喜爱的地方
④海明威最喜欢喝的德贵丽和莫希托酒至今犹在,并且成了知名招牌
⑤走进酒馆的大堂,不时有海风穿堂而过,尔后又悄然散去
⑥看得出尽管光阴流转,酒馆却依旧保持着红色天鹅绒和黑色木头装饰的风格
下面是《教育家》杂志对“今天如何读经典”系列丛书主编——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刘勇和李春雨的一段访谈。
《教育家》:市面上的书泥沙俱下,各种“经典好书”榜单层出不穷,学生、家长选书无所适从,您认为什么样的书是“经典”?
刘勇:经典既能在特定的时代产生特定的效应,又能够穿越时代,产生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如以胡适、鲁迅、郭沫若等为代表的“五四”新文学作家,用笔继承优秀传统,荡涤黑暗社会,寻求政治解放,既大力弘扬人本主义,又强烈吁求个性解放。他们最注重传承,又最注重创新;最强调立本和开放;既渴求自由又最勇担责任;最深刻地批判社会,又最无情地解剖自己;最尖锐地揭露人性的丑恶,又最深情地关注着人类命运的发展。他们的作品既是特定社会的产物,也是人生心血的凝聚。
《教育家》:新课改提倡“整本书阅读”,关于整本书阅读“怎么读”,您有什么建议吗?
李春雨:我认为,进行“整本书阅读”要讲求策略。
第一,①。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曾经对近3000名读者做过调研,得出一个“死活读不下去排行榜”:《红楼梦》高居榜首,中国古典四大名著尽数在列,《百年孤独》《追忆似水年华》《尤利西斯》《瓦尔登湖》等世界名著也都赫然处在前10名。而专家给出的“药方”则惊人一致,那就是:唯有一字一句、逐节逐章地坚持读下去!读书没有捷径。
第二,②。阅读经典是读者与作者的对话,归根到底,是读者用自己的思想去理解作品。读不懂像《战争与和平》那样的作品,不是经典作品不够好,只能说明一般读者还缺乏与之交流、碰撞的生活广度与思想深度,缺乏应有的知识结构和生活积累。
马尔克斯,世界上最不孤独的人
陈众议
马尔克斯走了。然而,只要我们还记得他的名字,就会不断地询问:他留下了什么?他留下的当然是作品,但又不仅仅是作品。
《百年孤独》上市不足一周,马尔克斯走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头,忽然听到有人像发现了奇迹似的大声嚷嚷起来:“瞧,他就是《百年孤独》的作者!”书刚上市就被人认出自己,那天,马尔克斯生平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成功的喜悦。
于是,马尔克斯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孤独的人之一,各种文化出版机构争相邀请。同时,他又矛盾地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之一,只有到了这时他才真正懂得;做个凡人是多么幸福!从此往后,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人们的关注之下,他将不得安宁。人们怀着各自的目的,毫不客气地侵占他的时间,把他变成了歌星一样的公众人物。
这样的情况在他1982年获得诺贝尔奖之后又一次达到高潮。面对各色不速之客,马尔克斯不得不“退避三舍”。1983年初至1985年中,他离群索居,在卡塔赫纳一个面向大海的书房里,按照自己惯常的时间表工作:从周一到周六,从早晨8点到下午3点。如果因为某些情况而被迫中断当天的工作,他总设法在第二天予以弥补。一分灵感,九分汗水;持之以恒,锲而不合,这正是马尔克斯成功的秘诀。
马尔克斯热情谦和、平易近人,是难得的古道热肠。他与巴尔加斯·略萨(201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拉美文豪)的“恩怨情仇”曾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然而,他从未在略萨走向诺贝尔文学奖的道路上使绊。2007年,适逢《百年孤独》诞生40周年,他主动向略萨示好,请后者为新版《百年孤独》作序。
20世纪50年代,他曾流亡巴黎,寄居在一家小客栈的阁楼中。当时他穷困潦倒,不仅付不起房租,就连一日三餐也无法保证。后来,当他不得不离开巴黎、流亡墨西哥时,房东放了他一马。万万没想到,这个一文不名的穷书生30年后会带着一大沓钱专门回来补交房租。当时,房东已经过世,房东太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接待了马尔克斯这个“唯一记得来补交房租的人”,并说她不想也不能收这个钱,因为她被来者的诚信感动,同时也要替天上有知的丈夫做一件大事:对世界文学尽一份力!
1982年,他辗转联系上心仪已久的嘉宝。嘉宝是电影史上的“默片女皇”,他青年时期的偶像,但那时已然是个无人问津的孤独老妪。马尔克斯的造访使她喜出望外,他们促膝长谈。见马尔克斯不断用手揉他的眼睛,嘉宝便戴上老花镜,取来放大镜,为他“诊治”。原来是一根睫毛掉进眼睛里了。
马尔克斯从文60余年,屈指算来,创作了十几部长篇小说、数十篇中短篇小说和各色脚本、随笔、评论及新闻稿若干。这么一个作家,从地球的另一端旋风般进入中国,不仅风靡一时,而且落地生根。这不可谓不魔幻。20世纪80年代,中国读者对马尔克斯没有理解得那么深,他们更关注他作品的形式,比如结构、技巧。直到90年代,人们才开始注意到拉美文学更为本质和深层次的精神诉求:《百年孤独》及其所代表的拉美文学在借鉴西方现代文学形式技巧的同时,并没有放弃民族大道;没有放弃替一个民族,甚至整个美洲大陆代言的责任感、使命感。这种使命感触动了中国作家。受马尔克斯和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影响的中国作家何止莫言、阎连科或阿来、陈忠实,其中尤以“寻根派”为甚。
然而,当终于有中国出版方斥百万美元巨资买下了《百年孤独》的版权时,它同时也成了中国不少年轻人“死活读不下去的作品”。年轻读者正渐行渐远,他们不再关注马尔克斯及其所代表的伟大的文学传统。除了《百年孤独》,其实马尔克斯的其他作品,甚至中短篇小说也乏人问津。
斯人已矣。文学的伟大传统呢,如今安在?作家的丰富遗产呢,也许只是聊作谈资,偶尔被人一提罢了。
(有删改)
相关链接
①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文中称“马尔克斯”),1927年出生于哥伦比亚,在波哥大大学攻读法律期间开始文学创作。1982年获诺贝尔文学奖。2014年4月,病逝于墨西哥城,享年87岁。
(摘编自“百度百科”)
②略萨与马尔克斯可以说是一生的朋友和敌人。早年略萨与马尔克斯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但到了20世纪70年代,两人开始决裂,决裂的原因也一直被认为很诡异。1976年马尔克斯到墨西哥参加电影首映时巧遇略萨,马尔克斯上前打招呼,略萨一记老拳将马尔克斯打倒在地。2007年,两人和好。
(摘编自《马尔克斯与略萨反目之谜》)
老人与海(节选)
海明威
早上,孩子朝门内张望,他正熟睡着。风刮得正猛,那些漂网渔船不会出海了,所以孩子睡了个懒觉,跟每天早上一样,起身后就到老人的窝棚来。孩子看见老人在喘气,跟着看见老人的那双手,就哭起来了。他悄没声儿地走出来,去拿点咖啡,一路上边走边哭。
许多渔夫围着那条小船,看着绑在船旁的东西,有一名渔夫卷起了裤腿站在水里,用一根钓索在量那死鱼的残骸。
孩子并不走下岸去。他刚才去过了,其中有个渔夫正在替他看管这条小船。
“他怎么啦?”一名渔夫大声叫道。
“在睡觉,”孩子喊着说。他不在乎人家看见他在哭。“谁都别去打扰他。”
“它从鼻子到尾巴有十八英尺长,”那量鱼的渔夫叫道。
“我相信,”孩子说。
他走进露台饭店,去要一罐咖啡。
“要烫,多加些牛奶和糖在里头。”
“还要什么?”
“不要了。过后我再看他想吃些什么。”
“多大的鱼呀,”饭店老板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鱼。你昨天捉到的那两条也满不错。”
“我的鱼,见鬼去,”孩子说,又哭起来了。
“你想喝点什么吗?”老板问。
“不要,”孩子说。“叫他们别去打扰圣地亚哥。我就回来。”
“跟他说我多么难过。”
“谢谢,”孩子说。
孩子拿着那罐热咖啡直走到老人的窝棚,在他身边坐下,等他醒来。有一回眼看他快醒过来了。可是他又沉睡过去,孩子就跨过大路去借些木柴来热咖啡。
老人终于醒了。
“别坐起来,”孩子说。“把这个喝了。”他倒了些咖啡在一只玻璃杯里。
老人把它接过去喝了。
“它们把我打败了,马诺林,”他说。“它们确实把我打败了。”
“它没有打败你。那条鱼可没有。”
“对。没错的。是后来才吃败仗的。”
“佩德里科在看守小船和打鱼的家什。你打算把那鱼头怎么着?”
“让佩德里科把它切碎了,放在捕鱼机里使用。”
“那张长嘴呢?”
“你要你就拿去。”
“我要,”孩子说。"现在我们得来商量一下别的事情。”
“他们来找过我吗?”
“当然啦。派出了海岸警卫队和飞机。”
“海洋非常大,小船很小,不容易看见,”老人说。他感到多么愉快,可以对一个人说话,不再只是自言自语,对着海说话了。“我很想念你,”他说。“你们捉到了什么?”
“头一天一条。第二天一条,第三天两条。”
“好极了。”
“现在我们又可以一起钓鱼了。”
“不。我运气不好。我再不会交好运了。”
“去它的好运,”孩子说。“我会带来好运的。”
“你家里人会怎么说呢?”
“我不在乎。我昨天逮住了两条。不过我们现在要一起钓鱼,因为我还有好多东西需要学。”
“我们得弄一支能扎死鱼的好长矛,经常放在船上。你可以用一辆旧福特牌汽车上的钢板做矛头。我们可以拿到瓜纳巴科亚去磨。应该把它磨得很锋利,不要回火锻造,免得它会断裂。我的刀子断了。”
“我去弄把刀子来,把钢板也磨磨快。这大风要刮多少天?”
“也许三天。也许还不止。”
“我要把什么都安排好,”孩子说。“你把你的手养好,老大爷。”
“我知道怎样保养它们的。夜里,我吐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感到胸膛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把这个也养养好,”孩子说。“躺下吧,老大爷,我去给你拿干净衬衫来。还带点吃的来。”
“我不在这儿的时候的报纸,你也随便带一份来,”老人说。
“你得赶快好起来,因为我还有好多东西要学,你可以把什么都教给我。你吃了多少苦?”
“可不少啊,”老人说。
“我去把吃的东西和报纸拿来,”孩子说。“好好休息吧,老大爷。我到药房去给你的手弄点药来。”
“别忘了跟佩德里科说那鱼头给他了。”
“不会。我记得。”
孩子出了门,顺着那磨损的珊瑚石路走去,他又在哭了。
那天下午,露台饭店来了一群旅游者,有个女人朝下面的海水望去,看见在一些空啤酒罐和死梭子鱼之间,有一条又粗又长的白色脊骨,一端有条巨大的尾巴,当东风在港外不断地掀起大浪的时候,这尾巴随着潮水晃来晃去。
“那是什么?”她问一名侍者,指着那条大鱼的长长的脊骨,它如今仅仅是垃圾,只等潮水来把它带走了。
“Tiburon,”侍者说,“Eshark。”他打算解释这事情的经过。
“我不知道鲨鱼有这样漂亮的尾巴,形状这样美观。”
“我也不知道,”她的男伴说。
在大路另一头老人的窝棚里,他又睡着了。他依旧脸朝下躺着,孩子坐在他身边,守着他。老人正梦见狮子。
文本一:
大风(节选)
莫言
最早跟爷爷去荒草甸子割草,是刚过了七岁生日不久的一天。
我们动身很早,河堤上没有行人。堤上的绿草叶儿上挂着亮晶晶的露水珠儿,在微微颤抖着,对我打着招呼。雾越来越淡。太阳从挂满露珠的田野边缘上升起来,云彩也红得像鸡冠子,天地间顿时十分辉煌,草叶子上的露珠像珍珠一样闪烁着。田野里还是很寂静,爷爷漫不经心地哼起歌子来:
一匹马踏破了铁甲连环
一杆枪杀败了天下好汉
一碗酒消解了三代的冤情
一文钱难住了盖世的英雄
一声笑颠倒了满朝文武
一句话失去了半壁江山
……
曲调很古老,节拍很缓慢。歌声悲壮苍凉,坦荡荡的旷野上缓慢地爬行着爷爷的歌声。爷爷唱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从爷爷的歌唱中感到很新奇,很惶惑,很幸福又很痛苦。我感到陡然间长大了不少,童年时代就像消逝在这条灰白的镶着野草的河堤上。爷爷用他的手臂推着我的肉体,用他的歌声推着我的灵魂,一直向前走。
“爷爷,你唱的什么?”我捕捉着爷爷唱出的最后一个尾音,一直等到它变成一种感觉消逝在茵茵绿草叶梢上时,才迷惘地问。
“瞎唱呗”爷爷说。
夜宿的鸟儿从草丛中飞起来,在半空中嘹亮地叫着。田野顷刻变得生气勃勃。
“到了吗,爷爷?”
“噢。”
……
中午,爷爷点起一把火,把干粮烤了烤,又烧熟了我捉的蚂蚱,好香。吃过蚂蚱后,爷爷支起一个凉棚让我钻进去,我睡了一大觉,草甸子里夹杂着野花香气的热风吹得我满身是汗。爷爷已经把草捆成四大捆,全背到了河堤上,小车也推上了河堤。
星儿,快起来!天不好,得快点儿走。爷爷对我说。
茶色的天上布满了大块的黑云,太阳已挂到西半边,光线是橘红色,很短。
“要下雨吗,爷爷?”
“灰云主雨,黑云主风。”
我帮着爷爷把草装上车,小车像座小山包一样。爷爷在车前横木上拴上一根细绳子,说:“小驹,该抻抻你的懒筋了,拉车。”
爷爷弯腰上袢,把车子扶起来,我抻紧了拉绳,小车晃晃悠悠地前进了。河堤很高,坡也陡,我有点头晕。
大堤弯弯曲曲,像条大蛇躺在地上。我们踩着蛇背走。这时,绿色的光线照耀着我,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也可以看到自己的肚脐。我偶尔回过头,从草捆缝隙里望望爷爷。爷爷眼泪汪汪也盯着我,我赶紧回过头,下死劲拉车。
走出里把路,黑云把太阳完全遮住了。天地之间没有了界限,各种鸟儿贴着草梢飞,但不敢叫唤。我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回头看爷爷,爷爷的脸,还是木木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爷爷!”我惊叫一声。
在我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顶天立地的圆柱,圆柱飞速旋转着,向我们逼过来。紧接着传来沉闷如雷鸣的呼噜声。
“爷爷,那是什么?”
“风。”爷爷淡淡地说,“使劲拉车吧,孩子。”他弯下了腰。
我身体前倾,双脚蹬地,把细绳拽得紧紧的。
我们钻进了风里。风托着我的肚子,像要把我扔出去。堤下的庄稼像接到命令的士兵,一齐倒伏下去。河里的水飞起来,红翅膀的鲤鱼像一道道闪电在空中飞。
“爷爷——!”我拼命地喊着,喊出的声音连我自己都没听到。肩头的绳子还是紧紧地绷着,这使我意识到爷爷的存在。爷爷在我就不怕,我把身体尽量伏下去,一只胳膊低下去,连结着胳膊的手死死抓住路边草墩。
那根拉车绳很细,它一下子绷断了。我扑倒在堤上。风把我推得翻筋斗,翻到河堤半腰上,我终于又伸出双手抓住了救命的草墩,把自己固定住了。我抬起头来看爷爷和车子,爷爷双手攥着车把,脊背绷得像一张弓。他的双腿像钉子一样钉在堤上,腿上的肌肉像树根一样条条枝枝地凸起来。风把茅草揪出来,扬起来,小车在哆嗦。
我揪着野草向着爷爷跟前爬。我看到爷爷的双腿开始颤抖了,汗水从他背上流下来。
“爷爷,把车子扔掉吧!”我趴在地上喊。
爷爷倒退了一步,小车猛然往后一冲,他连连倒退着。
“爷爷!”我惊叫着,急忙向前爬。小车倒推着爷爷从我面前滑过去。我灵机一动,耸身扑到小车上②借着这股劲,爷爷又把腰煞下去,双腿又像生了根似的定住了。我趴在车梁上,激动地望着爷爷。爷爷的脸还是木木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风过后,天地间静了一小会儿。夕阳不动声色地露出来,河里通红通红,像流动着冷冷的铁水。庄稼慢慢地直腰。爷爷像一尊青铜塑像—样保持着用力的姿势。
我从车上跳下来,高呼着:“爷爷,风过去了!”
爷爷眼里突然盈出了泪水。他慢慢地放下车子,费劲地直起腰。我看到他的手指都蜷曲着不能伸直了。
风把我们车上的草全卷走了,不,还有一棵草夹在车梁的榫缝里。我把那棵草举着给爷爷看,一根普通的老茅草,也不知是红色还是绿色。21*cnjy*com
“爷爷,就刺下一棵草了。”我有点懊丧地说。
“天黑了,走吧。”爷爷说着,弯腰推起了小车。
(有删改)
文本二:
老人与海(节选)
海明威
他看见城市灯光的倒影,肯定是在夜里10点钟左右。初只是依稀可见,就像月亮升起之前的微弱天光。随后,隔着随风力变大而汹涌起的海洋,那光亮也越来越清晰。他驶进光影里,心想,要不了多久就能到达海流的边缘了。
这时候,他浑身僵硬、酸痛,在夜晚的寒气里,身上的伤口和所有用力过度的地方都让他感到疼痛。但愿不用再搏斗了,他想,真希望不用再搏斗了。
但是,到了半夜,他又上阵了,而且这次他心里明白,搏斗也是徒劳。鲨鱼成群结队地游了过来,直扑向大鱼。他用棍子朝鲨鱼的头直打过去,听到几张鱼嘴咬啮的声响,还有它们在船底下咬住大鱼,让小船来回摇晃的声音。他只能凭感觉和听觉拼死拼活地一顿棍棒打下去,觉得棍子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就这么丢了武器。
他把舵柄猛地从舵上扭下来,用它乱打乱砍一气,双手紧攥着,一次又一次地猛砸下去。但是此时鲨鱼已经来到了船头,一个接着一个,或者成群扑上来,撕咬下一块块鱼肉,它们转身再来的时候,鱼肉在水面下闪着亮光。
最后,有条鲨鱼朝鱼头扑来,他知道这下子全完了。他抡起舵柄砸向鲨鱼头,正打在它的嘴上,那嘴卡在沉甸甸的鱼头上,撕咬不下。他又接二连三地抡起舵柄。他听见舵柄断了,就用断裂的手柄刺向鲨鱼。他感到手柄刺了进去,知道它很尖利,就接着再刺。鲨鱼松开嘴,翻滚着游走了。
老人这时候差点儿喘不过气来,感觉嘴里有股怪味儿,那是一股铜腥味儿,甜腻腻的,他一时有些害怕,不过那味道并不太重。
他往海里啐了一口,说:“吃吧,加拉诺鲨,做个梦吧,梦见你杀了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终于被击垮了,无法挽回,他回到船尾,发现舵柄的一头尽管参差不齐,还是能塞进舵孔,让他凑合着掌舵。他很轻松地架着船,没有任何想法和感觉。此时,他已经超脱了一切,只是尽心尽力地把小船驶回家去。夜里,有些鲨鱼来袭击大鱼的残骸,就像人从餐桌上捡面包屑一样。老人毫不理睬,除了掌舵以外,什么都不在意。他只注意到,没有了船边的重负,小船行驶得那么轻快,那么平稳。
(有删改)
“可是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他说,“你尽可被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他想:不过这条鱼给我弄死了,我倒是过意不去现在倒霉的时刻就要来到,我连鱼叉也给丢啦“Dentuso”这个东西,既残忍,又能干,既强壮,又聪明可我比它更聪明也许不吧,他想也许我只是比它多了个武器吧。
“别想啦,老家伙”他又放开嗓子说,“还是把船朝这条航线开去,有了事儿就担当下来”。
他想,可是我一定要想因为我剩下的只有想想了除了那个,我还要想垒球我不晓得老狄马吉奥可喜欢我那样击中它的脑子?这不是一桩了不起的事儿什么人都能办得到但是,你是不是认为我这双受伤的手跟骨刺一样是个很大的不利条件?我可没法知道我的脚后跟从来没有出过毛病,只有一次,我在游泳的时候一脚踩在一条海鳐鱼上面,脚后跟给它刺了一下,当时我的小腿就麻木了,痛得简直忍不住。
“想点开心的事吧,老家伙”他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离家越来越近了丢掉了四十磅鱼肉,船走起来更轻快些”。
……
他想:不抱着希望才蠢哪此外我还觉得这样做是一桩罪过他想:麻烦已经够多了,还想什么罪过何况我根本不懂这个。
我不懂得这种事,也不怎么相信把一条鱼弄死也许是一桩罪过我猜想一定是罪过,虽然我把鱼弄死是为了养活我自己,也为了养活许多人不过,那样一来什么都是罪过了别想罪过了吧现在想它也太迟啦,有些人是专门来考虑犯罪的事儿的让那些人去想吧你生来是个打鱼的,正如鱼生来是条鱼桑·彼得罗是个打鱼的,跟老狄马吉奥的爸爸一样。
他总喜欢去想一切跟他有关联的事情,同时因为没有书报看,也没有收音机,他就想得很多,尤其是不住地想到罪过他想:你把鱼弄死不仅仅是为了养活自己,卖去换东西吃你弄死它是为了光荣,因为你是个打鱼的它活着的时候你爱它,它死了你还是爱它你既然爱它,把它弄死了就不是罪过不然别的还有什么呢?
你想得太多啦,老头儿”他高声说。
他想:你倒很乐意把那条鲨鱼给弄死可是它跟你一样靠着吃活鱼过日子它不是一个吃腐烂东西的动物,也不像有些鲨鱼似的,只知道游来游去满足食欲它是美丽的,崇高的,什么也不害怕。
……
风在不住地吹,稍微转到东北方去,他知道,这就是说风不会停息了老头儿朝前面望了一望,但是他看不见帆,看不见船,也看不见船上冒出来的烟只有飞鱼从船头那边飞出来,向两边仓皇地飞走,还有的就是一簇簇黄色的马尾藻他连一只鸟儿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