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科界泰斗 一生赤子情怀
1927年,年方14岁的张煦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交通大学预科班。1933年12月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被称为“无线电之父”的意大利人威廉·马可尼到交大访问,张煦作为学生代表,参加了欢迎仪式的全过程。与大师面对面,极大地鼓舞了张煦,为了激励自己,他在宿舍里贴上了马可尼的大幅照片。随后的岁月里,他的办公桌玻璃板下,常年压着一张马可尼的标准照。与大师的一面之缘,成了他一生修身治学的精神支柱。
1936年,年仅23岁的张煦带着优异的成绩和简单的行李,远赴美国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研究生院学习通信工程学科。在美国求学的四年,张煦如饥似渴地学习和工作,每天的学习和实习日程都排得满满的。在哈佛听课,他总是坐在台下的第一排,一面专心听,一面认真记,恨不得把老师讲的每句话都刻在心里。实验课上,他从来不肯仅仅照着书本演示一遍就完事,总是要亲自动手,边思考,边测试,直到对实验方法、测试仪器都充分了解和熟练掌握。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他的博士论文获得了优秀的成绩。留美的学习和生活,不仅给张煦后来从事通信工程事业打下了坚实基础,更重要的是,形成了他一生的座右铭:High Thinking,Low Living(勤奋思考,简单生活)。
1940年,获得博士学位后,张煦怀着“祖国培养我,我要报效祖国”的理想,回到抗战艰难时期的祖国。回国后,他就开始了通信科学的教学和科研生涯,成为我国通信科教事业的奠基人。在他从事通信科技教学和研究工作的几十年时间里,通信科技发生了重大演变。张煦顺应通信科技的发展潮流,始终站在世界通信科技发展的前沿,引领我国通信事业的发展。他不失时机地更新教学内容,率先编写相应的中文教材,不断开拓科研新领域和出版新著,并乐此不疲地把通信学科中的新理论、新技术传送到工厂、企业,无偿地帮助相关行业培训人才,指导生产和研发工作,足迹遍及全国各地。
在学术上,张煦精益求精、不断探索,而生活上,他却十分简朴。一双老式中国布鞋、一身半旧中山装,这就是张煦几十年一贯的“行头”。即便是1996年交大百年校庆之际,坐在江泽民主席身边合影的张煦,依然是这样的穿着。
张煦对自己的生活克勤克俭,对学生却关怀备至。从90年代开始,他捐出自己的院士津贴和部分稿费收入,在电子工程系设立了“张煦奖学金”,资助贫困而成绩优异的学生完成学业。有意思的是,奖学金设立之初曾规定,获得奖学金的学生本科阶段不许谈恋爱,这在校园里传为趣谈。“多做贡献,少想享受”,这是张煦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他对学子的殷殷期望。
年逾八旬,对别人来说,这个年龄也许在颐养天年,张煦却幽默地说自己“八十尚不老,犹可登讲台”,坚持继续为学生们上课。2005年,92岁的张煦还亲临学校的“饮水思源”BBS论坛,与学生们在线聊天,谆谆告诫青年学子好好学习、热爱祖国、建功立业。
(摘编自张文清《百岁科界泰斗,一生赤子情怀》)
【相关链接】①1978年11月,离开他心爱的母校已整整22年的张煦终于调回了上海交通大学,担任电子工程系教授、系主任。上任后,他大胆地作了几项重要决策。首先是将原来的“无线电系”改名为“电子工程系”。其次,尽快培养师资,培育科研力量。他一方面将基础比较好的青年骨干教师派出国外进修,另一方面着手自己培养研究生。(王延峰《百岁院士张煦:驰骋在信息高速公路》)
②1994年,已届八旬高龄的张煦出版了《信息高速公路》一书。半个世纪以来,张煦先后亲授近千名高级科研与教学人才,著述(译著)近900万字。荣膺诺贝尔奖的香港中文大学原校长高锟认为,张煦对中国通信技术的发展不遗余力,被称为“中国通信界元勋”当之无愧。(张光武《百岁院士张煦的故事》)
优雅的科学独行者
卡迈什瓦尔·C·瓦利
难以想象,如此优雅的美感,竟能在一个物理学家身上得到完美的演绎。
他总是穿着做工考究的西装,其颜色在秋冬季变化于深黑和深灰之间,而在春夏季则变化于浅灰和棕黄色之间。他爱好文学和音乐。他是世界上唯一在方程式中使用哥特体字符的科学家。据说在所有用英语写作的科学论文书籍中,他的语言是最优美的。
他叫钱德拉塞卡,一个有点羞涩的印度青年。19岁那年,他因成绩优异获得政府奖学金,只身乘船前往英国剑桥求学。在长达十几天的漫长航行中,他奇迹般地初步计算出一个结果:在当时,恒星的白矮星阶段被认为是一切恒星演化过程的最终阶段,但是钱德拉塞卡的计算表明,当恒星质量超过某一上限时,它的最终归宿将不会是白矮星。
经过在剑桥的学习,钱德拉塞卡逐步完善了自己的发现。在1935年皇家天文学会的会议上,这个24岁的青年终于得到宣读自己论文的机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年纪轻轻便将功成名就。然而,事情的发生并不如他所愿。当钱德拉塞卡在会上宣读完自己的论文时,当时天体物理学界的权威爱丁顿走上讲台。他当众把钱德拉塞卡的讲稿撕成两半,宣称其理论全盘皆错,原因是他得出了一个“非常古怪的结论”。听众顿时爆发出笑声。会议主席甚至没有给这位年轻人答辩的机会。会议结束后,几乎所有人都走到钱德拉塞卡跟前,说:“这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世界就是这样终结的,不是伴着一声巨响,而是伴着一声呜咽。”多年后,钱德拉塞卡仍然记得自己当时的自言自语。
与爱丁顿的争论持续了几年,没有一个权威科学家愿意站出来支持钱德拉塞卡。最后,他终于明白应该完全放弃这个研究课题。在1937年到了芝加哥大学以后不久,他把自己的理论写进了一本书里,然后不再去理会它。差不多30年后,这个后来被称为“钱德拉塞卡极限”的发现得到了天体物理学界的公认。然后又过了20年,钱德拉塞卡获得了诺贝尔奖。1983年,当他从瑞典国王手中接过诺贝尔奖章时,已是两鬓斑白的垂垂老者。
此时,回顾年轻时的挫折,钱德拉塞卡却已有了不同的看法。“假定当时爱丁顿同意自然界有黑洞……这种结局对天文学是有益处的。”他说,“但我不认为这对我个人有益。爱丁顿的赞美之词将使我那时在科学界的地位有根本的改变……但我的确不知道,在那种诱惑的魔力面前我会怎么样。”
钱德拉塞卡的结论是,这些成功的人“对大自然逐渐产生了一种傲慢的态度”。这些人以为自己有一种看待科学的特殊方法,并且这种方法一定是正确的。但实际上,“作为大自然基础的各种真理,比最聪明的科学家更加强大和有力”。
因此他的一生都是谨慎、谦逊和勤奋的。每当投入工作时,他就会坐在一张非常整齐、清洁的书桌前,寻觅数学的秩序。每天至少工作12小时,一周工作7天,花费10年左右,得到了“某种见解”以后才罢休——也就是说,直到宇宙的某一个方面已经完全约化为一组方程时才罢休。然后,他总是把研究的结果写成一本书,就不再关注这个领域,而去寻找天体物理学中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课题,重新埋头研究下去。直到60多岁,钱德拉塞卡仍能定期把精力转向以前从未涉足的新领域。
他的教学同样以严谨和一丝不苟著称。据说,他的板书和讲稿是那样整洁和优美,以至可以直接拿去印刷。一个有名的故事是,在20世纪40年代中后期,钱德拉塞卡每星期从叶凯士天文台驱车数百英里到芝加哥大学为只有两名学生的班级上课(另一种说法是包括费米在内的其他几个人偶尔也来插班听课),而1957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就授予了这个班级仅有的两名学生——杨振宁和李政道。
钱德拉塞卡的一生注定是孤独和寂寞的。远离自己的祖国,研究不被认可,还因肤色遭受歧视。但他不以为意,并以始终如一的优雅默默回应一切。1999年,一只以“钱德拉塞卡”命名的天文望远镜升空。尽管它经常因做出新的发现而出现在世界各地的新闻报道中,钱德拉塞卡却并未因此更多地被人提及和了解。
因孤独而优雅。或许,只有一个物理学家,才能拥有如此优雅的美感。
(摘编自《孤独的科学之路:钱德拉塞卡传》
相关链接:钱德拉塞卡兴趣广泛,年轻时曾学习过德语,并读遍自莎士比亚到托马斯·哈代时代的各种文学作品。(摘自“百度百科”)
中国科学殿堂最美的女人
2000年3月4日,在上海华东医院,已与癌症搏斗了30多年的著名物理学家谢希德女士与世长辞了。同五年前逝去的丈夫——著名生物学家曹天钦一样,她遗嘱中将遗体捐献给祖国的医学事业。
谢希德的父亲谢玉铭是中国物理学的先驱者之一,谢曹两家是世交,谢希德与曹天钦青梅竹马,抗战爆发前,谢家从燕京迁往福建,两人鱼雁传书,联系不断。
谢希德从小体弱多病。1938年,17岁的谢希德患了股关节结核,她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四年,每天都坚持学英文、读书。病愈后,谢希德落下了终身残疾——她右侧的股关节已损坏,右腿从此不能弯曲。
不久,这个纤弱的、行走艰难的东方女子凭着惊人的毅力和扎实的英语基础,考入了厦门大学物理系。
1946年春,曹天钦赴英深造。走之前,他前往福建看望恋人,并正式向谢希德求婚。尽管她因病留下了残疾,可在曹天钦的眼里依然美丽如初。1951年,这对有情人双双学有所成:谢希德获得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学位,曹天钦获得英国剑桥大学的生物学博士学位。
当时,美国已发动侵略朝鲜的战争。1951年下半年,杜鲁门政府宣布:凡在美国攻读理工科的中国学生一律不准许返回新中国!曹天钦和谢希德认为,学成归国,报效中华,是义不容辞的使命。谢希德以结婚为由,从美国去英国,并在英国举行婚礼。
婚后,这对年轻夫妇决定返回祖国。当时已在南洋的谢父极力反对他们回国,希望女儿女婿留在国外从事科研。一边是谢父的反对,另一边是祖国的召唤,面对两难抉择,曹天钦和谢希德最终选择了祖国。1952年秋天,他们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没料到,此次与老父亲一别,要再相见已绵绵无期。几十年后,她曾对一位朋友说:“我此生最大的憾事,就是父亲一直不满意我的婚姻。但我一生最大的幸福是拥有相濡以沫的丈夫和美满温馨的家庭。”
谢希德的大部分岁月是在复旦校园里度过的。1966年,她被确诊患上了乳腺癌。当时“文革”已经开始,手术后不到一个月,“造反派”就强令她出院,回学校接受批斗。“造反派”给她规定了每天到校的时间。一天,在拥挤中上汽车时,她伤口破裂,疼得她大汗淋漓。为了准时到校,谢希德不再乘车了,每天拖着残腿步行到校。
即使如此,她依然牵挂着科研,也就是在那时,她的科研方向开始由“固体物理”转向了“表面物理”。
1977年8月,谢希德当选为中国物理学会副理事长,随后又出任复旦大学校长。尽管她身居高位,但在复旦人的心目中,她依然是一位平等待人的良师益友,是可敬可爱的老太太。她不厌其烦地为许多学生和同事纠正论文及信件中的英语拼写错误;她每次去北京开会,总要给爱集邮的同事寄首日封;她喜欢看足球,世界杯赛刚开始转播,她就把儿子班上的球迷请到家里来看电视……
如今,谢先生走了,她用她的聪明才智和人格魅力征服了所有熟悉她的人,她是中国科学殿堂最美的女人。
(选自张联《新浪博客》2013年3月4日)
相关链接:①复旦大学80年代初出国的学者,大部分是由谢希德送出去的。那时“文革”刚结束,当许多人还对“外国”两个字避之惟恐不及时,谢希德却毫不犹豫与国外积极联系,把复旦师生送到国外去深造。后来据海外许多学者反映,也是从那时起他们才突然接触到许多复旦学者,长期以来“与世隔绝”的复旦因此在国际上声名鹊起。“送师生出去,让知识回来”,谢希德送出去的师生几乎在留学期满后都回到祖国,并成为学术界的中坚、国家的栋梁。
(选自《复旦大学新闻文化网》)
②1999年,谢希德应邀担任新世纪版《十万个为什么》的编委,并修改书中的两篇科学小品。她深知即便是科普文章也不能不讲准确性。谢希德修改文章也像做科学实验一样,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如某作者混淆了“硅片”和“芯片”这两个概念。芯片是硅片经过多道程序加工而成的,她特地画了一个简明易懂的示意图供作者参考。另一个地方,作者为求形象生动,用“指甲大小”来描述一个面积概念。不同人的手指甲可能差别很大,即便是同一个人,大拇指和小拇指的指甲大小也并不相同。谢希德根据实际情况把它改成“一厘米见方”这样较为准确的写法。求真的科学态度对每个人都非常重要,谢希德对此更为看重。
(摘编自王增藩《谢希德传》)
誓攀九天绘彩虹
——沈荣骏院士的航天人生
1958年,毕业于解放军测绘学院的沈荣骏被选送到刚刚组建的“东风”发射基地。导弹是什么?没听过!导弹怎么发射?没见过!对导弹怎样实施测量控制?不知道!越是高深越要搞个水落石出,越是神秘越要刻苦钻研弄明白。时间不长,沈荣骏就独当一面,负责导弹试验基地所有测量点和发射设施天文坐标的测量工作。他根据自己在设计中反复比对演算的结论从根本上否定了苏联专家制定的导弹发射坐标系,建立了我国自己的导弹发射高精度坐标系,为中国导弹发射测控事业开了好头。
1965年,沈荣骏受命独立编制导弹试验基地7年规划。他开创性地提出了航天测量控制系统整体构想。这在当时,不仅满足了近期航天任务的测控要求,而且为我国航天后续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20世纪70年代,沈荣骏主持拟制的《我国航天测控网初步设想》首次全面、系统地描绘了中国航天测控网的基本构想。在此基础上,又完成了航天测控网的顶层规划和设计,从真正意义上实现了航天测控的一网多用。80年代初,沈荣骏提议并主持建设的国际海事卫星北京跟踪测量站投入使用后,引起国际航天测控领域的极大关注,同时标志着我国的航天测控技术已经跻身于国际先进行列。
1985年,中国政府向世界庄严宣告:“中国长征系列运载火箭投放国际市场,承揽对外发射服务。” 沈荣骏立即把精力投入到外国卫星发射的组织实施中。作为分管领导,即刻与航天部刘纪原、孙家栋两位副部长一起开会研究。缜密制定了诸多方面的实施计划,通过各部门及参试人员的通力合作,1990年4月7日,美国制造的“亚太一号”卫星被精确送入预定轨道。随着国际卫星向大容量、长寿命发展的趋势,长征二号捆绑火箭和大型火箭发射场研制建设的工程提上了国防科工委的议事日程。在沈荣骏的直接参与领导下,仅仅用了18个月时间,新研制的长征二号捆绑火箭便矗立在西昌卫星发射中心新建成的发射塔上。
国家批准载人航天工程实施计划后,沈荣骏担任工程首任副总指挥,领导并组织指挥了我国载人航天工程。1999年11月20日凌晨3时41分,神舟一号飞船稳稳降落在祖国大地预定的位置。我国第一艘试验飞船首飞获得圆满成功。然而,飞船发射前长时间的巨大压力使沈荣骏身心疲惫,不仅体重下降了4公斤,颈椎压迫神经的老毛病也让他半身疼痛,连抬胳膊都显得很吃力,他离开了在任近15年的领导岗位。
沈荣骏虽然退居二线,但他不仅时刻关注着我国航天事业的发展,而且潜心思考着更加前瞻性的问题。2007年1月,浙江大学航空航天学院成立,沈荣骏被任命为“名誉院长”。2010年9月22日,由浙江大学自主研制的两颗“浙大一号A”卫星升空,突破了航天器微小型化技术,并为低成本卫星的探索开创先河。
如今,步入人生80载的沈荣骏,依然频繁活动在航天事业发展战线上。在祖国航天事业和国防科技发展的道路上未雨绸缪,在人生道路上续写着辉煌。
【相关链接】①沈荣骏,航天系统工程战略科学家,航天工程管理与测控技术专家。现任中国载人航天工程、探月工程、北斗导航工程顾问,浙江大学航空航天学院院长。②沈荣骏2003年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总装备部首届创新贡献特等奖、曾宪梓载人航天基金突出贡献奖,2004年获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2005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2016年12月3日至4日,中国工程院院士沈荣骏在第八届技术创新与技术管理会议上指出,经过了60年的奋斗,我国航天事业自力更生、创新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
文心清如许,译笔生豪情
1912年,朱生豪出生于浙江嘉兴。他幼年失怙,家境中落。然而,他痴迷读书,从不懈怠,从秀州中学到之江大学,教会学校的背景培育了他中英文俱佳的文学功底,诗文清秀,才华颖脱。一代词宗夏承焘先生执教之江大学,对这位学生的才华“一唱三叹”,赞为“不易才”。
20世纪30年代,朱生豪大学毕业后来到上海,此时国民党当局在“攘外必先安内”政策下进行文化围剿。他在当时上海的世界书局任职,耳闻目睹令人窒息的文化封锁,思想上愤懑彷徨。书局英文部负责人詹文浒先生了解到朱生豪的中英文功底,向他作出了重要建议——翻译《莎士比亚戏剧全集》。
这个建议让这位温和腼腆、“渊默如处子”的青年文人,胸中翻涌起了豪迈的激情。朱生豪在给妻子的信中说:“某国人说中国是无文化的国家,连老莎的译本都没有。我这两天大起劲……”朱生豪说的“某国”就是当时觊觎中华、到处挑衅的日本。
莎士比亚戏剧大部分为诗体剧。一位学者曾评说:只有诗人方译得出诗人之剧。朱生豪在新旧体中文诗词方面极富才华;他的英文诗歌创作也十分有灵气,具有清新自然的田园牧歌风格。然而,莎剧如按中文诗体来译,难度极大,且在语言文字的使用上受限颇多,最终,朱生豪决定用散文体来翻译莎剧。
尽管如此,朱生豪在处理剧本中的歌词及念白时,仍尽量采取诗体形式,在韵律、节奏和意境的把握上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以图存留莎翁原本的风貌。特别是针对不同的戏剧场景,分别采用了自由体诗或诗经体、骚体、古体诗等中国传统诗歌体裁,最大限度地还原了原文中角色所处的环境与情绪,竭力避免翻译文学中通常会出现的“洋味”和陌生感。
翻译莎剧需要的不仅是激情,也不仅是才华。梁实秋先生译莎剧,最后宣告要与莎士比亚“断绝来往”。虽为危言,并非耸听,梁公花费30余载始得译完莎翁全集。林语堂先生也曾面对翻译莎剧的邀约,但婉拒之,言到老年再作打算。
然而,译莎并非年长者的专利。莎士比亚发表第一部剧作是在26岁时,青年的热血激情只有同为青年的译者才会感受深切。朱生豪翻译莎剧,消耗的是他二十二岁到三十二岁这样充满才情、诗意、热情、血气方刚而义无反顾的精华年龄段!
朱生豪深爱莎剧,在着手翻译之前早已熟读并反复揣摩了原作。在《莎士比亚戏剧全集》的“译者自序”中,他写道:“余笃嗜莎剧,尝首尾研诵全集至十余遍,于原作精神,自觉颇有会心。”在译著进程之中,他更是每每大声反复吟诵,以此定夺文意优美且适合剧院演出的表达方式。
他在1935年23岁之时开始筹备译莎大事,而手头的工具只有旧版《牛津词典》和《英文四部词典》。从1936年开始的九年间,大部分译作陆续完成。由于日军侵华,译莎手稿两次毁于战乱。直至1944年病逝,他坚持重译被毁的部分,并继续握管不辍,一共完成31部半莎剧的翻译工作。
自1954年以来,朱生豪散文体译本在大陆以单行本、戏剧集、校订补译本全集、英汉对照(注释)版等多种方式出版,出版延续时间之长、出版频率之高、印刷数量之大可谓空前,超过任何其他莎剧中译本。
朱译本的社会影响也是最广泛的。人们所津津乐道的莎翁名句,如“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哈姆雷特》)、“慈悲不是出于勉强,它是像甘霖一样从天上降下尘世;它不但给幸福于受施的人,也同样给幸福于施与的人”(《威尼斯商人》)等均出自朱生豪的翻译。(选编自《光明日报》2017年01月16日)
【相关链接】朱生豪翻译语言生动、华丽,初读便有起身想动起来的冲动。诚然,翻译是文字的功夫,更是文字之外的打磨。译文对戏剧舞台的亲和力实在是身体力行得来的,并无半分的臆断想象啊。(戏剧导演陈薪伊语)
郁达夫:一个人的旅程
卞流光
①郁达夫少年即负文名。他对自己的期待很高。从他的诗中,可以感觉到他认为自己早晚会成名。扬名海内的《沉沦》发表时,郁达夫不到26岁。可是他等这一天仿佛等了好久。
②郁达夫属于早慧的人,因为三岁丧父,他的童年生活是孤寂的。记忆中,母亲经常奔波在外,祖母每天念经礼佛。这在一个小孩的心中播下了孤寂的种子。接下来的学习生活,从私塾到新式小学到中学,郁达夫的成绩一直优异,性格却越来越孤僻,这两者好像相辅相成,形成了他既自负又自卑的矛盾性格。1913年17岁的郁达夫东渡日本,开始了长达十年的留学生涯,除了积极广泛的学习本领外,孤寂和落寞再次强烈地包裹了他。他曾给一个叫隆儿的女孩做过这样的诗句:几年沦落滞西京,千古文章未立名。感情上的不顺,志向的难酬,这是他一生焦虑的开始。
③1922年回国后,接触到中国现实后,郁达夫跟许多海外回来的知识分子一样,有一种幻灭感。《还乡记》这样写道:我一边走一边想起了留学时代在异国的首都里每晚每晚的夜行,把当时的情状和现在在中国的死灭的都会里的流离的状态一对照,觉得我的青春,我的希望,我的生活,都成了过去的云烟。《沉沦》的风行海内并没有给郁达夫带来实质性的改变。经济上照样无法立足,还引来无数的误解和谩骂。回国后一直到1927年僻居上海,郁达夫挣扎在大学教职和作家、杂志编辑两种身份之间。回国伊始,郁达夫一边在安庆教书,一边写作、编杂志,然后又因为生计无着,再去教书。这样来来回回有三四次,“为饥寒的驱使,乞食四方,车无停辙。”
④这个时候郁达夫写过一系列文章,如《还乡记》、《还乡后记》、《南行杂记》和《感伤的行旅》,给读者一个飘零的旅行者的背影。1926年春,时在广州的郁达夫接到远在北京的儿子龙儿病危的电报,仓惶北归,却还是没来得及见儿子一面。多年来的奔波漂泊的苦楚,一下子汩汩而出。他在散文《一个人在途上》的结尾这样写道:现在去北京远了,去龙儿远了。自家一个人,只是孤零丁的一个人,在这里继续此生大约是完不了的漂泊。如此凄凉的自况,孰料却成为他一生的谶言。
⑤感情上的连连受挫,加重了他的流离感。1927年与王映霞相遇之前,郁达夫放浪形迹.流连酒楼歌馆。“检点青衫旧泪痕,歌场到处有名存。”然而其背后的孤苦和辛酸,恐怕十倍于他的放纵吧。与王映霞的结合,让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朝来风色暗高楼,偕隐名山誓白头。好事只愁天妒我,为君先买五湖舟。”郁达夫拒绝了鲁迅的劝阻,从上海移家杭州。过起来了半名士半隐士的家居生活。然而好景不长,与国事一样,家庭同样遭遇风雨?飘摇。备受打击的郁达夫此时应该是很绝望的,从他的选择可以看出:只身去国,自我放逐。“投荒大似屈原游,不是逍遥范蠡舟。忍泪报君君莫笑,新营生圹(坟墓)在星洲。”见过郁达夫临难前的最后一张照片。那沧桑的面容,蜷曲凌乱的发须,几乎让人难以辨识。
⑥他的一生,仿佛是一次一个人的旅程。不管是选择还是命定,郁达夫没有回头。郁达夫的性格中有一种自我毁灭的气质。他的沉沦、颓废、软弱、自卑、自我暴露,掩盖不了其率真赤诚对这个社会强大的冲击力。郁达夫有许多缺点,这些缺点让人恨,也让人爱,因为这就是他。终其一生,他没有屈服改变过,哪怕这漫漫旅程,他必须一个人走。
许渊冲:但得夕阳无限好
得到中国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那年,许渊冲虚龄90岁。
很多人都觉得,这怕是老先生此生最高的荣耀了,结果2014年8月2日,93岁的许渊冲又荣获了国际翻译界最高奖项北极光奖,成为该奖项自1999年设立以来首位获此殊荣的亚洲翻译家,给中国文化界狠狠地争了一口气。
时下有个热门的词叫“无龄感生活”,说的就是许渊冲这样的人。90多岁的老人,骨瘦如柴却声如洪钟,听力不好但思路清晰,记忆力更是好得让年轻人都要羡慕。家里书桌上,放着正在翻译中的莎士比亚作品集。“我已经翻完4本了,两个月译一本,目标是译完莎翁全集”。老先生的150多部译作里,有一大半都是退休后才出版的。
这样的人生,岁月根本就困不住。
获得过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杨振宁和许先生在西南联大是同届。在他眼里,相见第一面,这个叫做许渊冲的同学就“冲劲十足”。1957年,同学杨振宁得了诺贝尔奖。许渊冲觉得自己不能落后,在外语领域也要做出名堂。到1958年,他已有4本译著。
看到他的一些事迹,你会觉得他真是个自负的“狂人”。
他印过一张名片,上面赫然写着“书销中外六十本,诗译英法惟一人”。他评点过自己的翻译水平,“不是院士胜院士,遗欧赠美千首诗”。他敢说“我的翻译超越了毛泽东诗词原文”。其实许渊冲并不狂,他只是像一个战士一样,坚守自己的阵地,绝不妥协。“到现在还有人不赞成我的观点。我不认为自己狂,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坚信自己是对的。”
2004年和2008年,许渊冲提出了“中国学派”的翻译理论。他从两千多年前的老子处找到源头,到近代严复的“信、达、雅”,傅雷的“重神似不重形似”,钱钟书的“化境”,形成一套具有中国传统文化思想内核的文艺理论。
许渊冲说,在西方,翻译是科学。“科学解决不了文学问题。文学要美。要有全局观点,不要只注重表面形式,而要把文章里面的内容翻出来,这样才能使中国文化走向世界。”
为了能使中国文学走向世界,许渊冲教授选择了其中他所喜欢并能译成韵文的作品,书中许先生的译笔优美,成功地再现了原作的意境。其代表作为《汉英对照唐诗三百首》,许渊冲教授对原作的理解精深独到,将原作的妙处表达得淋漓尽致,加之又熟谙中英诗律,细刻精雕,成功地再现了原作的意境。所以他的作品往往能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深得广大外国读者的好评。
翻译对许渊冲来说,也是让他身心愉快的不老灵药。“我啊,天天和古人打交道。我现在翻莎士比亚,我就跟莎士比亚打交道。我亦古亦今,我的现代就是古代,古代就是我的现代,我足不出门,来往的都是古代名人,这是超越时空的交流。所以我是非常愉快的。不翻译,我每天做什么呢?”
有人问:“为什么要重新翻译莎士比亚的作品呢?”他说:“100个人注解,就有100个不同的解释。我有我的新意见啊,我现在边译边参考两个版本,一个朱生豪的,一个卞之琳的。他们翻得好的地方,我保留。不好的,我改掉。”
“翻译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他在我心中就像是普罗米修斯,永远进行着自己的事业。”和许渊冲相交甚笃的翻译家许钧说。
年龄不是问题。对许渊冲来说,最好的年华是现在。“因为我活得越久,学得越多,看得越多,越有经验。灵感是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逝去的。”
许渊冲已年过九旬,但精神矍铄,正如朱自清的旧诗所云:“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
最后的也是最好的,恰如老先生的人生。
(选自《环球人物》,有删改)
相关链接:①95岁的翻译家许渊冲是个“异数”——时间好像忘了把他变成老人。傍晚,北大畅春园,他总要独自骑着自行车,遛上个把小时。骑车是他退而求其次的健身项目,游泳才是最爱。两年前,游泳馆的工作人员看他都九十多了,再也不敢放行。(文汇报《许渊冲:译道独行侠》)②谈到即将出版的27册的《许渊冲全集》,许先生说:“集子就是把几十年工作的精华都集中起来。我的翻译也有很一般的,也有糟粕的。精华也是受前人的启发。精华留给后来者,我也是中华文化的一环,把美一代代地传递下去——这是我的中国梦。”(田泳《翻译大家许渊冲:曾被指为提倡乱译的千古罪人》)
赋得永久的悔(节选)
季羡林
我出生在鲁西北一个极端贫困的村庄里。我们家是贫中之贫,真可以说是贫无立锥之地。
家里日子是怎样过的,我年龄太小,说不清楚。反正吃得极坏,这个我是懂得的。按照当时的标准,吃“白的”(指麦子面)最高,其次是吃小米面或棒子面饼子,最次是吃红高粱饼子,颜色是红的,像猪肝一样。“白的”与我们家无缘。“黄的”(小米面或棒子面饼子颜色都是黄的)与我们缘分也不大。终日为伍者只有“红的”。这“红的”又苦又涩,真是难以下咽。但不吃又害饿,我真有点儿谈“红”色变了。
我也偶尔能够吃一点“白的”,这是我自己用劳动换来的。一到夏天麦收季节,我们家根本没有什么麦子可收。对门住的宁家大婶子和大姑——她们家也穷得够戗——就带我到本村或外村富人的地里去“拾麦子”。所谓“拾麦子”就是别家的长工割过麦子,总还会剩下那么一点儿麦穗,这些都是不值得一捡的,我们这些穷人就来“拾”。因为剩下的决不会多,我们拾上半天,也不过拾半篮子;然而对我们来说,这已经是如获至宝了。
记得有一年,我拾麦子的成绩也许是有点“超常”。到了中秋节——农民嘴里叫“八月十五”——母亲不知从哪里弄来点儿月饼,给我掰了一块,我就蹲在一块石头旁边,大吃起来。在当时,对我来说,月饼可真是神奇的好东西,龙肝凤髓也难以比得上的,我难得吃上一次。我当时并没有注意,母亲是否也在吃。现在回想起来,她根本一口也没有吃。不但是月饼,连其他“白的”,母亲从来都没有尝过,都留给我吃了。她大概是毕生就与红色的高粱饼子为伍。到了歉年,连这个也吃不上,那就只有吃野菜了。
“白的”和月饼难得,“黄的”怎样呢?“黄的”也同样难得。但是,尽管我只有几岁,我却也想出了办法。到了春、夏、秋三个季节,庄外的草和庄稼都长起来了。我就到庄外去割草,或者到人家高粱地里去劈高粱叶。劈高粱叶,田主不但不禁止,而且还欢迎;因为叶子一劈,通风情况就能改进,高粱长得就能更好,粮食打得就能更多。草和高粱叶都是喂牛用的。我们家穷,从来没有养过牛。我二大爷家是有地的,经常养着两头大牛。我这草和高粱叶就是给它们准备的。每当我这个不到三块豆腐干高的孩子背着一大捆草或高粱叶走进二大爷的大门,我心里有所恃而不恐,把草放在牛圈里,赖着不走,总能蹭上一顿“黄的”吃,不会被二大娘“卷”(我们那里的土话,意思是“骂”)出来。到了过年的时候,自己心里觉得,在过去的一年里,自己喂牛立了功,又有了勇气到二大爷家里赖着吃黄面糕。黄面糕是用黄米面加上枣蒸成的,颜色虽黄,却位列“白的”之上,因为一年只在过年时吃一次,物以稀为贵,于是黄面糕就贵了起来。
我上面讲的全是吃的东西。为什么一讲到母亲就讲起吃的东西来了呢?原因并不复杂。第一,我作为一个孩子容易关心吃的东西;第二,所有我在上面提到的好吃的东西,几乎都与母亲无缘。除了“黄的”以外,其余她都不沾边儿。我在她身边只呆到6岁,以后两次奔丧回家,呆的时间也很短。现在我回忆起来,连母亲的面影都是迷离模糊的,没有一个清晰的轮廓。特别有一点,让我难解而又易解:我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母亲的笑容来,她好像是一辈子都没有笑过。家境贫困,儿子远离,她受尽了苦难,笑容从何而来呢?有一次我回家听对面的宁大婶子告诉我说:“你娘经常说,早知道送出去回不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走的!”简短的一句话里面含着多少辛酸、多少悲伤啊!母亲不知有多少日日夜夜,眼望远方,盼望自己的儿子回来啊!然而这个儿子却始终没有归去,一直到母亲离开这个世界。
对于这个情况,我最初懵懵懂懂,理解得并不深刻。到了上高中的时候,自己大了几岁,逐渐理解了。但是自己寄人篱下,经济不能独立,空有雄心壮志,怎奈无法实现,我暗暗地下定了决心,立下了誓愿:一旦大学毕业,自己找到工作,立即迎养母亲;然而没有等到我大学毕业,母亲就离开我走了,永远永远地走了。古人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话正应到我身上。我不忍想象母亲临终时思念爱子的情况;一想到,我就会心肝俱裂,眼泪盈眶。当我从北平赶回济南,又从济南赶回清平奔丧的时候,看到了母亲的棺材,看到那简陋的屋子,我真想一头撞死在棺材上,随母亲于地下。我后悔,我真后悔,我千不该万不该离开了母亲。世界上无论什么名誉,什么地位,什么幸福,什么尊荣,都比不上呆在母亲身边,即使她一字也不识,即使整天吃“红的”。
“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
宋凤英
1863年新年的第一天,法国巴黎诞生了一个男婴。这个名叫皮埃尔·德·顾拜旦的小男孩,在成年之后成为举世闻名的人物。因为就是他,创办了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
顾拜旦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少年时代起就对体育有广泛的兴趣,喜爱拳击、划船、击剑和骑马等运动。入学后,他很敬佩博学多才的修辞学老师卡龙神甫,因此对文史课程有浓厚的兴趣,并饶有兴味地涉猎了古希腊的灿烂文化。在11岁生日那天,顾拜旦一口气读完了都德的小说。当他读到那个沦陷区的老师在上完最后一堂法语课,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法兰西万岁”时,不禁泪流满面。对战争的痛恨、逃亡的悲苦,让少年顾拜旦暗下决心,迟早有一天要让祖国复兴,但并不是通过战争的手段。
中学毕业后,顾拜旦先进入法国著名的圣西尔军校就读。不久,他从军校退学,进入巴黎政治学院。此时,整个法国仍然笼罩在战败的阴影中。法国正积蓄各种力量,伺机对德国复仇。他希望古代奥运会的“神圣休战”传统能在复活的奥运会上得到传承,以激发人们的和平意愿,壮大世界的和平力量。对于古希腊奥运会,顾拜旦充满憧憬之情。特别是古希腊人在奥运会开始前,火炬手一边高举火炬奔跑、一边高呼“停止战争,去参加奥运会”。顾拜旦感到,要让法国复兴,就应该走体育强国的道路,“用体育唤醒法国”。
不久,顾拜旦又前往英国留学,潜心研究了英国教育史,撰写过有关18世纪英国儿童教育家汤姆士·阿诺特教育思想的学术论文。阿诺特有一句名言:“运动是青年自我教育的一种活动。”这句名言在顾拜旦的心灵中,诱发起致力于体育教育的火花。当时,他还考察了英国教育和体育的现状,对那里学校的体育课、课外体育活动和经常性的郊游十分赞赏,希望在法国各学校中也能设置体育课,培养学生集体主义思想和刻苦锻炼、强健体魄的精神。那时,他对法国在1870年的普法战争中失利深感痛心,希望通过改革教育,增强民众体质,来振兴法国。
1875年至1881年间,在欧洲考古工作者们的努力下,奥林匹亚的古代奥运会遗址不断被挖掘出来了,而且每年都迅速地公布挖掘的结果。因此,顾拜旦同其他一些对奥林匹亚感兴趣的人士一样,都能及时、详细地倾听到公布的情况。当时他曾写道:“德国人发掘了奥林匹亚的遗址,可是法兰西为什么不能着手恢复她古代光荣的历史呢?”
为了实现自己的志向,顾拜旦对英国体育运动开展的情况进行了考察。1887年,他做了《法国和英国中等教育制度对比》的报告,对英国将户外竞技游戏纳入教育内容给予很高评价,主张在法国学生中也开展竞技游戏,并以体育为重点来改革教育。1888年5月,顾拜旦针对学生因学业过重而过分劳累的问题提出:“唯一解决的办法是让孩子们游戏。”
1899年,顾拜旦代表法国参加了在美国波士顿召开的体育训练大会。与会期间,他进一步了解了世界体育发展的动态,敏锐地感到近代体育的发展正在走向国际化,一批国际性的单项体育联合会组织相继成立。例如,1881年建立了国际体操联合会,1892年建立了国际赛艇联合会和国际滑冰联合会等。这些组织都为现代奥运会的诞生奠定了基础。
1890年,受法国政府委托,顾拜旦负责调查、研究大学的体育工作。他借此机会,向世界上许多国家发出了体育状况调查表。通过调查,顾拜旦发现国际上各个体育组织之间充满了矛盾和混乱,对立情绪十分严重,体育运动日趋商业化。这使他意识到,可以凭借古希腊体育的历史经验和传统影响,来推进国际体育运动。他同时深切地感到,应该尽快地以古代奥林匹克精神,把现代奥运会创办起来,用“团结、友好、和平”的精神来指导比赛,以消除体育领域内存在着的种种混乱的不良倾向。1892年11月25日,顾拜旦发表了题为《复兴奥林匹克》的演说,他第一次正式提出了创办现代奥运会的倡议。
从1896年至1925年,顾拜旦一直担任国际奥委会主席,负责该组织的领导工作。在他任职期间,国际奥委会成员由14个发展到40个。同时,在他的支持下,先后成立了20多个国际专项运动联合会。1924年,他因年事已高,主动辞去担任28年之久的国际奥委会主席职务,但他被聘为终生名誉主席。
1937年9月2日,顾拜旦因心脏病在洛桑与世长辞,终年74岁。遵照他生前的遗愿,顾拜旦的遗体安葬在瑞士洛桑,而其心脏则安葬在古希腊奥林匹克的发源地——奥林匹亚。他期望即使自己已长眠于地下,但其心脏仍能与奥林匹克运动的脉搏一起跳动。
(摘编自宋凤英《“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
相关链接:①1913年,顾拜旦精心地为国际奥委会设计了会旗,它象征着五大洲的团结,以及全世界运动员以公正的比赛和友好的精神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相见。②经过顾拜旦及其同事们的多年努力和精心筹备,“复原奥林匹克运动会代表大会”于1894年6月18日至24日在巴黎胜利召开。会议一致通过复原奥林匹克运动的宪章,确定了现代奥运会的宗旨,正式成立了奥运会的永久性的领导机构——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
陈复礼:耄耋大师赤子情
刘伟忠
陈复礼先生是著名的世界摄影大师,与吴印成先生、郎静山先生并称摄影界“华夏三老”。陈老今年97岁高龄,从事摄影长达六十多年。他的摄影艺术成就得到了海内外文艺界的广泛认可,饮誉无数。1996年,中国摄影家协会曾专门召开陈复礼摄影艺术研讨会。“年方十八高大全,亦父亦师亦友一巨人”——这是当时中国摄影界给予陈复礼的集体评价。那一年,陈复礼80岁。
1916年7月20日,陈复礼出生在广东潮安县官塘镇石湖村,其父陈必名先生饱读诗书,喜爱潮州音乐、戏曲,尤其醉心于笔墨丹青。陈复礼出生于这样的家庭,一方面具有天然的艺术基因,一方面从小就受到传统文化的熏陶。陈复礼八岁启蒙,上了六年小学后,又读了一年私塾,读完了《论语》《孟子》《左传》等诸多古籍经典。1931年,15岁的陈复礼就读于潮州韩山“广东省立第二师范学校”,又称韩山师范,以“总评甲等”的成绩毕业。之后遭逢战乱,“过番”①东南亚,泰国求亲,越南靠友,后又辗转老挝、柬埔寨。直至中年移居香港,生活才算安定下来。
陈复礼回忆说:到越南后,为生存奔波无暇学画,后来在一本法国杂志上看到了台湾摄影家郎静山的摄影作品,感受到摄影也可以如此富有画意,便开始对摄影着迷。画画需要安稳的环境,而摄影却比较灵活,比较适合他当时的生活状态。
“诗情画意王摩诘,镜里丹青复礼陈。”这是原广东省委书记王匡对陈复礼的评价。王匡认为,正如唐朝诗人王维的诗句中渗透着画意一样,陈复礼的镜头下散发着浓厚的丹青气息。他将中国画运用空白和墨线来区分物体的方法融入摄影,在黑白摄影中,运用单色来表现被拍摄物体的质感和立体感,体现出中国传统绘画去粗取精、删繁就简、虚实相间、藏露结合的精华。
在风光摄影彰显中国画意的基础上,陈老进一步吸收中国传统绘画艺术的配套元素,将书法、篆刻、诗歌等以题句、落印的方式融入到照片中。他的许多摄影作品,还以著名诗词或化用诗词来命名。这个时候,“中国画意”已经不足以概括他的作品风格,而只能形容为“中国气派”。
高扬着“中国气派”的旗帜.沿着吸收中华传统文化精髓的道路阔步向前,陈复礼收获了他的另一大发明——“影画合璧”。所谓影画合璧,在兼具中国画意、书法、诗词、篆刻等文化元素于一体的照片上,补充中国传统绘画,绘画题材与照片题材有机融合,成为一幅新的“合璧”作品。陈复礼先后与李可染、吴作人、刘海粟、启功、古元、范曾、黄胄、李苦禅、黄永玉、程十发等20多位书画名家合作“影画合璧”作品。现在,参与合作的书画家很多已经故去,这些独特的艺术品变得更加珍贵。
在早期作品中,陈复礼通过摄影镜头表现出对劳苦大众的同情、爱怜和寄望,也寄托着自己对人生和社会的深刻体悟。他的代表作之一《战争与和平》,以铁丝网中的鸽子为主角,配以布满乌云的天空背景。其子陈惊雄说:“这与父亲的经历也是紧密相关的。日本侵华战争迫使他背井离乡,日本侵入泰国迫使他辗转越南,在越南又赶上越法之战,与战争结下了不解之缘。所以通过镜头表现出来的对和平的热爱尤其强烈。”
在改革开放之前,陈复礼的作品以拍摄祖国的名山大川为主,展示华夏大地的秀美风光。改革开放后,陈复礼的作品开始捕捉时代的脉搏,记录社会的变迁,渗透了浓厚的时代色彩。如果说风光摄影着重体现了陈复礼追求的“美”,那么一系列写实性较强的作品则体现了“真”和“善”。对改革开放中出现的一些丑恶社会现象,陈复礼也没有规避,他以镜头为武器,或夸张、或映射,进行犀利的批判。
历尽沧桑的一代大师,如今终于可以静享天伦,颐养天年。但陈复礼先生对摄影艺术界的影响并没有停止发酵,就在2011年的香港苏富比春拍中,他的两幅作品《喜雨》《朝晖颂》作为中国艺术精品亮相,引起了海内外摄影艺术界的关注。作为当代摄影中国气派的代表者,陈老的影响注定是深远的。
相关链接:潮汕一向有艺术之乡的美誉。自小耳濡目染,受影响非常大。举一个例,潮汕的屋脊,那些画,门口的那些画,尽管是农民的画、工匠的画,但都有一定的艺术造就。我自小看这些,深深理解潮汕乡土文化,在艺术创作的道路上自自然然,不知不觉跟着这条路走。(陈复礼《我的艺术之路》)
【注】①过番:旧时闽南人称到南洋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