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中国古琴是一种具有高度文化属性的古典乐器。“和雅”“清淡”是古琴追求的审美情趣,“味外之旨、韵外之致、弦外之音”是古琴的深远意境。陶渊明诗“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音”,白居易诗“入耳淡无味,惬心潜有情。自弄还自罢,亦不要人听”都生动地表现了古琴高雅淡泊的审美境界。
“琴者,禁也。禁止于邪,以正人心也。”(东汉班固)在儒家思想中,音乐的首要功能是教化。以清微淡远、平和雅正为意趣的古琴,被推为音乐中的典范。儒家认为琴乐能洗涤心灵,端正人心,禁止淫邪之念侵蚀内心。唐代薛易简在其所著《琴诀》中论述说:“琴为之乐,可以观风教,可以摄心魄,可以辨喜怒,可以悦情思,可以静神虑,……此琴之善者也。”由此可见古琴美学思想与儒家思想的紧密关系。
道家崇尚自然,主张逍遥无为;道家音乐最理想、最崇高的境界是“大音希声”“至乐无乐”。庄子将音乐分为天籁、地籁和人籁三类,认为“天籁”是音乐的最高境界,提倡音乐应追求自然之趣。传统的古琴制作采用的是丝弦,声音很小,但夜深人静之时,却能弹出真正的天籁之音。琴声细腻、微妙,绕梁不绝,令人思绪无限。弹奏者在弹拨古琴时会陷入沉思、冥想,心灵在琴声中得到净化和升华,与万物合和,进入“弦外之境”。由此可见古琴美学思想中所渗透的道家哲学。
嵇康《琴赋》把古琴推崇为最适宜君子修身养性的器物,说“众器之中,琴德最优”。确是如此。古琴之音,既淳和淡雅又清亮绵远,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怨而不怒,温柔敦厚,雅正平和,无过亦无不及。弹奏之人在古朴低缓而又沉静旷远的琴声之中,由躁入静,进而物我两忘。古琴所追求的高雅淡泊境界,是操琴者平和闲适的内心与清静的外部环境合而为一之后“心物相合、心琴合一”的一种艺术境界,体现了古人修身悟道的德行。
中国古琴音乐是一门具有深厚历史文化内涵的艺术,它以独特的美学趣味,引人无限向往和追求。在人心易于浮躁的今时,亟需古琴这般恬淡平和的音乐,让人心得以安住沉静,回归内心本真的精神世界。
(摘编自魏育林《〈听琴经〉释义》)
材料二:
“琴者,禁也”,是儒家古琴美学的主流思想。
“琴者,心也”,是道家古琴文化的主要命题。
中国古琴艺术与其他艺术一样,由“器”逐步归结到“道”的文化路途上,堪为大道流行的最佳载体。“琴并不简单地是一门乐器而已,而是某种文化之‘道’的转换策略”。古琴出现功能上的历史位移。
《红楼梦》第八十六回“寄闲情淑女解琴书”中,黛玉道:“琴者,禁也。古人制下,原以治身,涵养性情,抑其淫荡,去其奢侈。”黛玉这番话集中体现了古琴文化内涵之一的正统琴道——儒家的“乐教”思想,蕴涵了以乐成教的人文精神,以音乐的教化作用实现人生意义与人格完善的终极目标。
黛玉所称之古琴言“禁”,始自东汉桓谭的《新论·琴道》:“琴之言禁也,君子守以自禁”,后被《白虎通》加以发展、深化,演变为教化、修身和正心的传统琴道,且由于儒家在中国古琴文化中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而成为古琴美学的主流思想之一。在古代,琴被称为“圣人”之作,“君子听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强调古琴的礼乐思想和修身之用这些经世致用的功能成为儒家古琴美学思想的一个重要特征。但如果格外注重音乐与其外部关系的研究,将之视为音乐的创作之本而忽视其艺术审美价值,就必然导致重德轻艺,就会使音乐异化,沦为实现功利目的的工具。汉代《白虎通》以后,琴人、琴论大多言琴必禁,且范围不断演变扩大。儒家“琴之言禁”的命题,正是以突出古琴的非艺术功能为目的,于音乐审美中划出诸多禁区,“禁”逐渐成为束缚古琴艺术发展的桎梏,并形成古琴美学中的非美倾向。古琴从战国时家喻户晓的民间乐器到明清时知音者稀的变化,“禁”在其中起到极大的消极作用。
《红楼梦》中黛玉谈琴除强调儒家“中和之道”、君子之质的人格完善,又深得其邃地描述了道家自然与人文交相辉映的人格修炼。“必择静室高斋,或在层楼的上头,在林石的里面,或是山巅上,或是水涯上”,“天地清和”、“风清月朗”,“心不外想,气血和平”,可谓“与神合灵,与道合妙”(八十六回),如《庄周梦蝶》,“与天地俱化,与太虚同体”。古人抚琴,追求的是“操高山流水之音于曲中,得松风夜月之趣于指下”,林木扶苏,清风入弦,“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嵇康《四言十八首赠史秀才入军》),从而产生心凝形释、包容天地、与万化冥合的心灵体验和空间感受。“琴者,心也”“独得其心而知其深也”“舒缓者音调自然疏缓,旷达者自然浩荡,雄迈者自然壮烈,沉郁者自然悲酸,古怪者自然奇绝”。清人徐上瀛在《溪山琴况》中诠释的琴乐演奏与审美物证中的二十四个命题——二十四况,即为儒道互补,兼容并蓄,承前代众琴家之长,共同化育为自成一家的“淡和”的精神气象。“发乎情,止乎礼”,入世与出世,道德风范与艺术品格,古琴为儒道两家“琴道”的二元弥合构筑起更为和谐的支点,完成了物质与精神、心理与生理、现象与本质、形式与内容的高度整合,以近于完美的“和谐”的存在,超越了一切时空和因果,走向艺术、人生的永恒与不朽。
(摘编自祁冰《古韵幽兰——古琴的文化内涵与<红楼梦>中黛玉琴心之探微》
材料三:
黛玉道:“琴者,禁也。古人制下,原以治身,涵养性情,抑其淫荡,去其奢侈。若要抚琴,必择静室高斋,或在层楼的上头,在林石的里面,或是山巅上,或是水涯上。再遇着那天地清和的时候,风清月朗,焚香静坐,心不外想,气血和平,才能与神合灵,与道合妙。所以古人说‘知音难遇’。若无知音,宁可独对着那清风明月,苍松怪石,野猿老鹤,抚弄一番,以寄兴趣,方为不负了这琴。还有一层,又要指法好,取音好。若必要抚琴,先须衣冠整齐,或鹤氅,或深衣,要如古人的像表,那才能称圣人之器,然后盥了手,焚上香,方才将身就在榻边,把琴放在案上,坐在第五徽的地方儿,对着自己的当心,两手方从容抬起,这才心身俱正。还要知道轻重疾徐,卷舒自若,体态尊重方好。”宝玉道:“我们学着顽,若这么讲究起来,那就难了。”
(节选自《红楼梦》第八十六回)
材料一:
从创作实践来看,非虚构写作确实是存在虚构的,也是需要虚构的。从理论上讲,它为什么需要虚构,这种虚构在非虚构写作中有何重要理论意义,这是不得不回答的问题。
首先,它是张扬非虚构写作“真实性”的根本需要。“真实”或“真实性”是非虚构写作最根本、最核心的要素,也是区别于虚构写作最鲜明的特征。从理论上讲,它是不允许虚构的,但是在实际创作中,为了更好地表现真实,作家会通过虚构细节、场景对话甚或心理活动等,在真实基础上进行合理想象,从而使读者获得一种在场的真实感、生命感乃至情感的代入感。也就是说,在真实基础上的合理想象与虚构,其意义首先在于证实作家叙事的可信性和可靠性并获得读者的认可和信任,进而产生更加令人信服的真实感。
其次,它是彰显非虚构写作“文学性”的内在需要。如果说“真实性”是非虚构写作的第一属性,毋庸置疑,“文学性”则是非虚构写作的第二属性,也可以说是它与生俱来的审美品性。非虚构写作在美国兴起时之所以被命名为“非虚构小说”,就是因为它借用小说(文学)的手法来讲真实的故事,把真实故事写得犹如小说一样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引人入胜,从而具有叙事美感和艺术性;而且,这种“小说化”或“戏剧化”叙事策略也成了非虚构写作文学性的重要体现,成为非虚构写作审美品格的自觉追求,因而也成为非虚构写作区别于新闻报道和社会学、人类学的调查报告等非虚构文本的重要特征。
再次,它是凸显非虚构写作“思想性”的价值需要。非虚构写作不仅仅是简单呈现生活众生相,也不单单是通过艺术手段讲好真实故事,还要呈现一种整体性现实,以逼近人生和社会真相,抵达更高意义上的真实——生活本质的真实。可见,非虚构写作是一种有深度、有见解、有思想的写作。非虚构作品,只有借助虚构与想象,“才有可能超越生活表面触及世界的深层肌理”,才能把作品的深度带向极致,“去证明人生的深刻的困惑”。眼见的未必为实,即便你见到的是现实,也可能只是表层的、单面的现实。所以,那些力图在非虚构写作方面有所作为的作家,永远也不会停留于“眼见为实”的浅层次层面。只有那些对社会展开深度观察、形成有见地的立场观点的非虚构作品,方可进入生活本质的深层次,也才能走得更远、传得更久。从以上分析来看,这里的虚构显然已经不是形式层面的技术性“虚构”了,而是超越了形式虚构的具有形而上的哲学层面的意义了,体现的是一种思想认识和价值观念,关乎作家对世界的认识、理解和价值表达,是凸显非虚构写作思想性的重要伦理手段。
(摘编自宫富《论非虚构写作中的虚构问题》)
材料二:
自非虚构写作兴起以来,关于想象问题一直存在着两种声音。一种意见认为,既然非虚构写作的关键词是“真实”,那么无论是事件、人物乃至场景和细节,都应百分之百地真实。另一种意见认为,“生活的可能性或人性的可能性,是文学伸展的重要空间,也是考验创作主体想象能力的重要维度”,所以,非虚构写作要有“想象性重构”,否则,人物形象会显得呆板,缺乏必要的丰实度和立体感,叙事也“无法向生活的可能性方向挺进”。考虑到有不少非虚构写作为了忠于“真实”,或受到特定书写对象,以及材料爬梳和印证的束缚限制,忽略了必要的想象性重构,只满足于扮演“记录员”“观察者”的角色,我赞同非虚构写作要有“想象性重构”的观点。因为如果失去了想象性重构,非虚构写作便无法与新闻写作、口述实录和社会调查等区别开来。虽然绝对的、无条件的实录可以最大限度地呈现现实生活的原貌,却无法向生活的可能性方向挺进,从而丧失了鲜活的艺术意蕴与非虚构写作应有的美学张力。不过,在提倡非虚构写作需要想象力和艺术重构能力的同时,不能无视非虚构写作的“纪实”属性;换言之,这种“想象力和艺术重构”应是有限的、节制的。
非虚构写作既然是文学,那就一定应该具有文学的某种特质。值此非虚构写作大发展的时期,应旗帜鲜明倡扬非虚构写作的文学性和审美价值。具体来说,一是要强化写作的想象力和艺术重构能力,二是要把细节作为非虚构写作的重要元素和支点,三是在注重个人性和真实性的前提下,非虚构写作要注重形象的饱满、叙事的变化、结构的完整、形式的和谐和立意构思的新奇,尤其是文字表达的简洁精准、生动优美,以及语言的张力、情调和韵致。如果非虚构写作有了这些元素,它的思想和精神自然也就在里面,它的“非虚构”自然也就有力量,同时又能给予读者以美感了。
(摘编自陈剑晖《“非虚构写作”概念之辨及相关问题》)
材料三:
村庄(梁庄)里的新房越来越多,一把把锁无一例外地生着锈。与此同时,人越来越少,晃动在小路、田头、屋檐下的只是一些衰弱的老人。整个村庄被房前屋后的荒草、废墟所统治,显示着它内在的荒凉、颓败与疲惫。就内部结构而言,村庄不再是一个有机的生命体,或者,它的生命,如果它曾经有过的话,也已经到了老年,正在逐渐失去生命力与活力。
而城市里却拥挤着无数的农民。每年春运高峰期,火车站里肯定有梁庄打工者的身影,而那无数拼挤的身影也分别指向中国的无数个村庄。当成千上万的农民几天几宿在全国各地的火车站等待,在风雪里吹着,在广场里蜷缩着,他们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状态呢?幸福、渴望?焦灼、愤怒?对于那些打工者而言,一年之中仅有的几天相聚、几天轻松也是如此地艰难,对于遥远的村庄而言,那也是一年中仅有的热闹、充实、满足的时刻。
(节选自梁鸿《中国在梁庄》)
文本一:
廊桥上的人生
周华诚
廊桥,是连接此岸与彼岸的道路,也是连接人与人的道路,更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道路。
——题记
一群年轻的背包客在廊桥冷冷清清的时候,脚步坚定地向它们迈去了。面对一座廊桥,你会怎么看它?
它的老,它的旧,它的不喧哗,它的不繁盛,怎么就有一种别样的美呢?即便是风霜雨雪、水流云在,它静立于此,怎么就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呢?
年轻人坐在溪流中间的石头上,听流水潺潺,看云卷云舒。大家默默地看着廊桥,一直坐了很久。
衰落、凋敝、破旧、干枯、不完满的事物,会引起人们对生命、对变迁的叹惋、惆怅与留恋。
比起满月,残月更美。比起盛开的樱花,凋落的樱花更美。
有一种美,是需要以同等的能量才能看见的。
在这群年轻人里,素秋是年轻的导游。很多时候她在向远方的客人介绍廊桥,其实也是自己在一次又一次地体悟廊桥之美。
老家有几十座古老的廊桥,但是素秋并不能确切地知道廊桥到底有多么美。稀奇吗?素秋时不时扭头就能见到一座廊桥,她只觉得平常极了。
那年素秋刚毕业,她多想留在外面工作。她的很多同学都愿意选择城市的生活,素秋一开始也不打算回老家,但是家里人不放心,左催催右问问,尤其是爷爷,爷爷年纪大了。爷爷说,老家好啊。素秋听爷爷的话,就回来了。
九月,山里凉起来,县里刚好要招廊桥讲解员,素秋就去考了。一考就考上了。
深秋乌柏叶红,她对着廊桥背解说词,一边背,一边钻到桥底下去看桥拱的奥秘。时间一长,她觉得廊桥越来越有味道了。
刚讲解时紧张的情景,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但是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关于廊桥的那些解说词,她到底讲过多少遍呢?素秋也不记得了。
有几句话她是越来越清晰——“一个人一生当中,真正重要的抉择机会并不会太多。正是那看似偶然的几次选择,决定了人生道路的方向。”她这样说的时候,其实是把自己对廊桥的体会分享给每位陌生的客人。同样,在廊桥边上生活了一辈子的村民,也会向素秋敞开自己的内心。
在泗溪的北涧桥,好些村民向素秋说起这座桥在他们心中的重要性。“有菩萨保佑的……”村头茶馆里喝茶的老人,呷一口浓茶,悠然地说道。在他看来,这座廊桥保佑了附近所有的人家。
素秋知道,廊桥从来不单单为交通的便利而存在。在数百年间,北涧桥上中间位置的神龛里,都供奉着几尊神灵,长年香火不断。
廊桥在村民心里,当然不是迷信那么简单,而是寄托了大家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从前的人们造一座廊桥是极不容易的事,必须到处集资“写缘”,大家出钱出木,集全村之力、耗数年光阴才能建成。廊桥架于水上,山中洪水来急,桥被水冲走是常有的事。人们认为,万物有灵,树有树神,桥有桥神,桥神会保护廊桥自身的安宁。人们在桥上多祭拜桥神,桥就不会被湍急的山溪冲走。
桥神之外,保佑出行平安的路神,还有各种可以保佑一方平安的神灵,也一并被请上廊桥。那些神灵的塑像,许多人往往分不清,但并不影响人们对这些神灵的祭拜。在这些廊桥的神龛里,神灵们默默无言,长久地驻守,自有一份威严在此,过路旅人行经此地,都会驻足停留,双手小心翼翼地合十祈祷,保佑平安。
廊桥之下,川流不息。廊桥之上,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祈求,有自己想要达成的愿望。就在这廊桥上,在看起来甚至有些简陋的神龛面前,人们与高处的某些神明达成了精神上的沟通。这是一个人神交流、心灵交换的空间。
乡民所求,不过是稻麦长得好一些,家人出入平安,种瓜能得瓜,种豆能得豆,如此而已。乡民在廊桥上的神灵面前,从未有非分之求,在这里,人们把内心的祈求交出,把负累交出,把无力交出,把卑微交出。从这廊桥上走出去,走向外面喧喧嚣嚣的俗世,人们抖擞起精神,去奋斗,去打拼,去为向神明祈祷过的每一个幸福与安宁,一点一滴地交付自己的努力,礼失而求诸野。礼在哪里?在乡间。乡间蕴藏着深厚的文化瑰宝,而廊桥是承载这些内容的文化瑰宝。一座廊桥的建造,从开工到圆桥,把无数细细密密的传统习俗重新带回到人们的日常生活。在若干年的造桥时光中,整个族群的人得以温习千百年前的精神礼仪,彼时彼刻,他们与自己早已离去的先辈们心意相通了。
一座廊桥接通了新的道路,无数的人将会来到这座廊桥上。人们会在某些特殊又神圣的时候,在神龛前跪下来,虔诚地祈求神明的护佑;也会在平淡的日子里,到廊桥坐下来歇个脚,随意地聊聊天;甚至还会有很多人带着他们刚收获的土特产或山货来到廊桥,于是这里便成了一个小型的商贸集市,这个村庄由此日渐热闹起来。
空闲下来的时候,素秋还是喜欢跑到廊桥上去坐一坐,吹吹溪上的风。时间一点一点,像流水一样淌走。素秋在这里已经待了七年。后来有了孩子,她就把孩子也带到廊桥来玩。守护廊桥的时光,是素秋的一整个青春岁月。
(有删改)
文本二:
散落在高山秘境中的古老廊桥,不用一铜一钉,全靠木头交叠穿插的廊桥如何经受住数百年风雨?浙江文艺出版社最新出版的《流水辞:遇见古老廊桥的隐秘之美》,以文化散文的笔法,讲述了浙南古老廊桥的古今故事,通过静谧、深邃的文字呈现了廊桥文化背后的精神内涵。
中国廊桥是桥梁与房屋的珠联壁合,代表了中国人的智慧和营造技艺。在广袤的中国大地上,曾散落着上千座大大小小的各色廊桥,每个廊桥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的美。周华诚决定开始寻访那些古廊桥,“希望能以自己的眼睛去发现廊桥与人、与自然、与社会周遭之间的关系,去寻找和发现‘人’的故事”。他历时两年多寻访泰顺廊桥,最终就有了我们如今看到的这部《流水辞:遇见古老廊桥的隐秘之美》。该书在造桥人、守桥人、说桥人、访桥人、桥乡人等不同角度的切换中,描绘了文物、交通、民俗、技艺、宗教等不同维度的廊桥,将纪实性融于纯文学中,用娓娓道来的文学语言表达浙江廊桥文化名片的丰富内涵。
(选自《周华诚:用(流水辞),为古老廊桥做有温度、有生命的全新表达》,有删改)
材料一:
土地是承载万物的媒介。《礼记》云:“地载万物,天垂象,取材于地,取法于天。”因为土地的重要性,对土地的依恋也成为人类的一个古老而重要的心理情结。尽管“恋土情结”普遍存在于人类社会,世界上的各个民族也都有对土地的崇拜和依恋现象,但在中国文化中,这种“恋土情结”却表现得最为鲜明、最为持久。在费孝通先生看来,传统中国就是乡土社会,如《乡土中国》一书所描述的:“乡土社会是安土重迁的,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的社会。不但是人口流动很小,而且人们所取给资源的土地也很少变动。”“乡土”才是中国文化的重要底色。可以说,对土地的依恋是中国文化的一种基因,深刻地影响了中国人的文化心理和行为逻辑。
作为一种物质和元素,土在中国文化中具有崇高的地位。女娲抟土造人的神话传说,成为中国人的一种文化共识和集体记忆。早在先秦流行的中国传统“五行”观念中,土就是居中的,最为尊贵也最为重要。中国人不仅把土地看作是一切生命的母体,也把土地看作是死亡和灵魂的归宿。在中国传统社会,“入土为安”也是一种重要的死亡和丧葬观念。选择一方“风水宝地”,不仅能够护佑自己,也可以护佑整个家族。中国人信仰的“风水观念”也与土地密切相关。
中国人对土地的崇拜和依恋在汉语和汉字中也有鲜明的体现。“乡土”“风土人情”“土生土长”等词语都体现了对土地的依恋。中国古代常常用“社稷”来代表国家,“社”,即土地神,“稷”则是谷神。在中国文化中,土地及其所生的谷物成为“国家”的代表,这当中体现的即是农业民族的土地崇拜观念。
在中国传统社会,几乎每个村落都有土地庙,里面伺奉着“土地公公”或“土地奶奶”。在乡民的眼里,土地神是一方乡土的保护神。“一方水土一方人”,正是通过这样一种对土地的崇拜观念和祭祀仪式,日复一日,这方土地上的人们就形成了一个共同体“社会”。可以说,中国文化饱含了对土地的历史记忆,从神话传说到民间信仰再到我们的语言词汇,处处可见“恋土情结”的印记。
对土地的依恋和崇拜伴随了中国文化的始终,并沉淀为一种中国特色的文化心理和民族性格。不论游子、战士还是商人或移民,他们都会带一包家乡的泥土在身边。“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在传统中国人的观念中,土地既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物质财富,也是一种魂牵梦绕的精神家园。
土地给中国人带来的不仅是财富,也是一种安全感和稳定感。正是千百年来对土地的辛勤耕耘,形塑了中国人吃苦耐劳的精神,也影响到了士人的价值观,“大人不华,君子务实。”一向是中国圣贤先哲所倡导的一种精神。
中国人对土地的情感也造就了另一个文化基因,那就是平和。固守土地使中国人变得十分温和,乐天知命,安土重迁,这样的民族本能地反对暴力和侵略,追求和平。“安土敦乎仁,故能爱。”中国传统儒家思想更是把“安土”和“修身”联系在一起,如《礼记》中所言:“不能安土,不能乐天;不能乐天,不能成其身。”
土地与“乡土”情结也影响着中国人的交往观念。远亲不如近邻,中国人的社交圈子往往局限在他们生长的那块土地上,“乡土情谊”在中国人的交往观念中显得十分重要,这也是中国文化的突出特征。改革开放以来,“乡谊网络”同样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转型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浙江的温州人就用“一人带一人去,一家带一家去”的方法,把很多同乡和产业带到了世界各地。“乡土文化资本”“乡谊关系”成为华人交往实践和交往理念的重要特色。
在人与土地的关系中,中国文化主张“天、地、人”的和谐共处,这种观念无疑是一种中国智慧,对于今天的全球生态文明建设而言,也极富启示价值。立足新时代,只有深刻认识自己的传统文化,对中国文化中的“恋土情结”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发展,我们才能真正地建立“文化自信”,并在社会层面实现“天时、地利、人和”的协调发展。
(摘编自潘祥辉《中华传统文化中的“恋土情结”及其扬弃》)
材料二:
中国自古以来的政治经济体制造成了文化体制的高度集中,也造成了中华文化凝聚力的高度集中,因而海内外中华儿女的文化自觉性非常强烈,这是由我们的历史文化决定的。余光中经历了“双重放逐”,先是到因政治因素与大陆相隔的宝岛台湾,后来又赴美留学,在另一个不同文化的海外生活,他先是接受台湾另一种政治形态的熏陶,后又受西方意识形态的影响。他也曾对传统文化产生怀疑,但是思维中固存的“落叶归根”的想法让多愁善感的诗人的乡土情结尤为浓重,以致后来他意识到他的西化是苍白和空虚的,然后清醒地回归并坚定传统文化的路线,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创新,这是一种乡愁情结中对传统文化的皈依和坚守。
余光中对于乡愁的看法是:“所谓乡愁,原有地理、民族、历史、文化等层次,不必形而下地系于一乡一镇。地理当然不能搬家,民族何曾可以改种,文化同样换不了心,历史同样整不了容。乡愁并不限于地理,他应该是立体的,还包含时间。一个人的乡愁如果一乡一镇就可以解,那恐怕只停留在同乡会的层次。真正的华夏之子潜意识深处耿耿不灭的,仍然是汉魄唐魂,乡愁则弥漫于历史与文化的直经横纬,而与整个民族祸福共承,荣辱同当。”这段话映射出他认为乡愁中应包含的“文化回归”和对中华民族血脉的认同。“真正的华夏之子潜意识深处耿耿不灭的,仍然是汉魄唐魂,乡愁则弥漫于历史与文化的直经横纬,而与整个民族祸福共承,荣辱同当。”这种强烈的文化认同感和归属感投射于他的诗中,更是表现出余光中对故园的渴念以及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
(摘编自傅天虹《诗国的游子—论余光中诗歌的原乡性》)
元宵节的灯
肖复兴
①在老北京,上元灯节最辉煌要数明朝,最早起于宫廷而逐渐流入民间,是在明末清初, 一 直绵延到民国前后。我小时候,赶上灯节的尾巴。北京城灯节最热闹的地方,早已经从灯市口 转移到前门,灯火最为灿烂的,要数廊房头条、大栅栏、西河沿和西打磨厂这几条街。那时候, 我家住在西打磨厂,买灯、看灯的好地方。买灯笼,要到廊房头条,那里被称之为灯笼街,短短 的巷子里,最多的时候曾经集中了二十多家灯笼铺子,可以说是鳞次栉比。其中好多家灯笼铺 子, 一直开到新中国成立以后公私合营,到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南移至珠市口,成立了北京宫 灯厂。
② 去廊房头条买灯笼,大多是买卖人家,个人去,得是有钱的主儿。反正,我是一次也没有 去过那里买灯笼。我们大院里的孩子,只是用彩纸(好一点儿的用电光纸,差一点儿的用糊窗 户的高粱纸),自己糊个简单的灯笼,在里面插上支红蜡烛,拎着它满院子满街地跑,照样一个 乐和,那是我们孩子的灯节。
③有时候,我们也到前门看灯去,穿过廊房头条,卖灯的吸引不了我们多少目光,我们主要 是到大栅栏看灯。大栅栏里,老店铺多,瑞蛱祥、同仁堂、马聚源好多家都在那里;广德楼、三庆园、同乐等几家老戏园子也在那里,它们的门前挂着的灯笼最是讲究,映照得大栅栏一条街灯火辉煌,看得人眼花缭乱。
④ 那时候,那么多灯,只知道看热闹,叫不出它们的名字,认识的,只有一种叫做“气死风'
的灯笼, 一种是走马灯,觉得这两种灯已经很高级了。
⑤ “气死风”,只是一种简单的圆形或椭圆形提灯。说它“气死风”,是说你提着它怎么跑, 风也吹不灭,不过是夸张而已。这种纸做的灯筑,跑不了多久,只要风稍微一大,里面的蜡烛一 歪,灯笼就着了。不过,这种“气死风”,一般物美价廉,有各种图案和造型,其中金鱼灯最受老 幼欢迎,老人图它个年年有余的吉利,孩子则图它好看玩着痛快,即使最后被风吹得呼呼地燃 着成一个火球,也会让孩子在大呼小叫中获得一种难得的快乐。
⑥ 走马灯,见过我们大院里有钱人家的孩子买过玩儿。那种灯里面有一柄纸伞,用铁丝绑 着,可以转动,蜡烛点燃后,造成冷热空气流动,灯笼便不由自主地转动不停,显然比我们糊的 灯笼要强很多。大了以后,读到《燕京岁时记》,才知道,走马灯有大有小,小的有四面,大的有 九面和十二面。大者灯的四周可以工笔细描画着西厢红楼,如旋转舞台,成为连贯的一出戏, 只可抬头观赏;小者才是我们大院孩子提着满院跑。
⑦ 大栅栏里老店铺门前挂着的可不是走马灯,更不会有“气死风”,也不是如今只是千篇一 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很多是富丽堂皇的宫灯,也有用细绢为面、以铁丝线掐制成为骨架的精 致花灯,还有火宝塔那样巨型的彩灯。得佩服中国人的智慧,简单的一盏盏灯,在我们的手里, 可以变化万千,展现着丰富无穷的想象。读《京都风俗志》中,里面有这样对灯节灯的记载:“其 灯有大小、高矮、长短、方圆等式,有纱纸、琉璃、羊角、西洋之别,其绘人物,则列国、三国、西游、 封神、水浒、志异等图,花卉则兰、菊、梅、桂、萱、竹、牡丹,禽兽则鸾、凤、龙、虎以至马、牛、猫、犬 与鱼、虾、虫、蚁等图,无不颜色鲜美,妙态传真,品目殊多。”
⑧ 在这里,人们已是看灯不是灯,有着更多象征的意义和美好祈愿在灯里面了。缤纷的灯 光幻影里,有中国传统的文化,包括审美、性情、志趣、避灾纳福的祈愿与民俗诸多方面,众多的 灯汇聚一起,就是一个小百科全书呢。
⑨ 非常有意思的是,元宵节看灯,老北京人, 一般管这叫做“逛灯市”,或者叫做“闹花灯”, 也有叫做“踏灯节”的,民国竹枝词里就有“银烛影中明月下,相逢俱是踏灯人”。无论是一个 “逛”字,还是一个“闹”字,或一个“踏”字,都体现了那时灯节的张扬劲头。我以为,只有立春被 称之为“咬春”“打春”“踏春”,才能够与之比拟。灯节之时,东风夜放花千树,如此火爆的场面 和劲头,就类似西方的狂欢节吧?
⑩ 前些年,我有一次春节前去那里,看到这条老街的西半截,已经被改造得面貌一新,但从 叫做草场三条的新马路以东,还有不少老房子顽强地立在那里。见到一位老街坊,他指着我们 大院大门口的房檐,问我看见没,房檐下面有铁钩子?经他这样指点,我看到了铁钩子,不止一 个,是一排,间隔有序,伸向远处。他问我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没等我回答,他说就是过节 时挂灯笼用的。
⑪ 顺着老街望去, 一排院子钢灰色房檐下, 一溜儿生锈的铁钩子,间隔一米左右排列在那 儿,弯弯翘着老式古朴的造型。快一个世纪过去了,它们依然还在,诉说着昔日的灯火辉煌。
(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