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的园子(节选)
太阳在园子里是特别大的,天空是特别高的。太阳光芒四射,亮得使人睁不开眼睛,亮得蚯蚓不敢钻出地面来,蝙蝠不敢从黑暗的地方飞出来。凡是在太阳下的,都是健康的、漂亮的。拍一拍手,仿佛大树都会发出声响:叫一两声,好像对面的土墙都会回答。
花开了,就像睡醒了似的。乌飞了,就像在天上追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朵花,就开一朵花,愿意结一个瓜,就结一个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它若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蝴蝶随意地飞,一会儿从墙头上飞来一对黄蝴蝶,一会儿又从墙头上飞走一只白蝴蝶。它们是从谁家来的,又飞到谁家去?太阳也不知道。
天空蓝悠悠的,又高又远。
白云来了,一大团一大团的,从祖父的头上飘过,好像要压到了祖父的草帽上。
我玩累了,就在房子底下找个阴凉的地方睡着了。不用枕头,不用席子,把草帽遮在脸上就睡了。
快乐与感触
依稀记得在我两三岁的时候,我天天跟着妈妈到学校里玩耍,那时妈妈在学校里给幼儿班代课。课间一群比我大点的孩子们总是围着我说啊、笑啊、眯眯眼做做鬼脸什么的,也有不停地给我手中或嘴里塞干粮的。当他们一听到铃声,嘴里就“哦——”着飞也似的进了教室。于是我便一人悠闲自在地在校园里溜达:一步一步地踱到东边看看美丽的花儿;爬到西边的球台上翻滚着晒晒太阳;听到南边教室里悠扬的歌声,于是又跑到窗户下踮着脚使劲儿地仰起头向里看;仰倦了,嘴里嘟嘟地哼着,若无其事地来到北面那两块瓷砖镶嵌的大地图下,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条条块块,也不知道是些什么。
如今,我已是那时年龄的四倍了,仍在这熟悉温暖的校园里,那时一切不懂的,今天都明白了。那时的快乐依在,那时的天真依在。不过现在我所看到的、听到的、感悟的比那时多得多了。
清晨的校园,阳光钻透东边茂密的柳林,斑驳的光点印在绿绿的草坪上。无数只鸟儿横着或倒挂在柔柔的柳条上,奏响清脆的晨曲。在通向教师办公大楼的水泥道上,陆陆续续晃过一个个高大的身影——我们的老师,他们又上班去了。
当校园正中升起鲜艳的五星红旗时,悦耳的歌声和朗朗的读书声早已把校园装点得生机勃勃。我再不需要像过去那样踮脚仰头地去向往了。我尽情地在这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习,聆听着老师的教诲,享受着群体的温暖与关爱。
课间,我们三三两两去拉着或牵着幼儿班的那些小娃娃,说啊、笑啊、眯眯眼做做鬼脸什么的,也有不停地给他们手中或嘴里塞泡泡糖的。有一天,我把三四个小娃娃牵到北面那两块瓷砖镶嵌的大地图下,学着老师的样子摇头晃脑、指着地图比比画画地讲:“这是中国,这是长江、那是黃河……我们的学校在这里,要记住,别忘记。看我的手好大,把一个省都罩住了。”小娃娃们叽叽喳喳地笑个不停,我也笑得前俯后仰。
上课铃响了,我们“哦——”着飞也似的进了教室。那天我们进了教室,唱完了一首长长的歌,没见老师来,于是我站起来对大家说:“大家先读读书吧,我去办公室看看。”话音刚落,只见李老师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同学们注视着他的脚。原来他脚上缠着一圈大大的药纱布。我们明白他的脚受伤了。他开始给我们讲课,和往常一样站着,不时还转去转来。一会儿,我从他变化了的语调中感到:他的脚疼痛难忍了。我忍不住环视一下四周,发现所有同学的眼里都水晶晶的,此刻我心头一热,眼泪夺眶而出。这天我在日记中写道:“在我们快乐的时候,我们的老师也许正痛苦着;在我们获取的时候,我们的老师正在奉献着在我们成长的时候,我们的老师正在消亡着。“
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灿烂的阳光总是洒满校园。当我的年龄到了是现在的若干倍的时候,我会依然记起今天的快乐与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