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在《结构的力量:“泰坦尼克号”上的生与死》一文中指出:与性别、阶层这两个结构因素相关的制度安排,影响了“泰坦尼克号”上的生与死。文章以此为基础讨论了美国社会学家米尔斯提出的“社会学的想象力”,认为其“强调社会结构对个人生存机会的影响”。然而,“结构的力量”并不是“社会学的想象力”的全部涵义。
何为社会结构?米尔斯认为这个概念最通常的用法是指各项制度的组合。也就是说,“泰坦尼克号”上结构的力量,并非由于头等舱、女性、儿童自带免死金牌,而是由于与舱位、性别、年龄相关的制度安排影响了不同乘客的生存机会。在“泰坦尼克号”上,票价越高,其舱位距离逃生甲板就越近,乘客到达甲板的时间也越早,登上救生艇的可能也就越大。针对舱位(即阶层)差异的制度安排,造成了乘客的幸存率总体而言逐级递减。另一方面,“女士和儿童优先”的撤离原则,使得船上女性和儿童的幸存率比男性更高。这些制度安排才是影响个人生存机会的结构力量。
然而,“结构的力量”之所在,也隐藏了“结构失效”的可能。在制度的具体实践过程中,人们对制度的理解和执行会影响结构的效力。“泰坦尼克号”在乘客撤离时,采用了“女士和儿童优先”这一基于性别和年龄的制度安排,但这一制度安排在两舷的具体实践是不同的。左舷的二副一律不准聚集在左舷甲板上的二等舱男性乘客登艇,而右舷的一副在甲板上没有女士和儿童的情况下允许聚集在右舷甲板上的三等舱男性乘客登艇,这就造成了二等舱男性的幸存率比三等舱还低的事实。任何制度安排,都只有在实践中通过人们的行动才能发挥效力;无论是结构的力量,还是结构失效,都是人们面对制度安排时行动选择的结果。这就是行动的力量,而这也是米尔斯“社会学的想象力”概念的另一层含义。
“泰坦尼克号”船难常常被当作现代社会的一个隐喻。在人生与历史交织的这艘邮轮上,人们之间在阶层、性别、年龄、族群/种族等维度上都存在差异,针对这些差异的种种制度安排,使得差异意味着不同的生存机会,这就是社会结构。而每个人都处在这一结构的某个位置上,这个位置影响了人们可能获得的机会,“泰坦尼克号”上结构的力量恰源于此。然而,结构虽然会影响人们的行动,却不能决定每个人的行动。于是,结构的效力要受到每个人行动选择的限制。“泰坦尼克号”上结构的力量与失效都跟个体的行动选择息息相关。然而,每个人行动时都选择自己当时认为的“最优解”,但每个行动都会影响到许多其他人。每个人都要面对自己的行动所造成的后果,承担行动的重量。
(节选自何江穗《行动的重量:“泰坦尼克号”》生与死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