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经典由于年代久远,而与审美主体之间产生了种种隔阂,只有消除这些隔阂,才能把握文学经典的价值。这就需要沟通当代读者与文学经典之间的交流渠道,对作品的不同版本进行整理、校勘、注释,对作家的生平、思想、性格乃至其所处时代的社会情况进行考察研究。
考证法是文学经典研究的基础工作和重要方法。一方面要求这种方法必须依据真实、充足的证据,同时也要注重推理的周延;二是应当承认科学思维也具有主观性,同样的材料也可以得出不同的结论;三是,对于文学经典研究的整体规划来说,考证工作的完成并不是研究的终结,而是进一步阐释文学经典的价值和意义的起点。所谓“曹学”应理解为研究作者曹雪芹的学问,关于作者研究,不仅需要,而且对于理解作品至关重要。袁世硕先生指出:“研究作家对阐释其作品是有意义的,了解作家的生存状况和思想状况,有助于察知其创作思想及其作品的创作特点。因此研究作家应当有助于诠释作品……但丢开此目的,无限度研讨与其文学创作无关系的远祖、里籍、形貌、琐事,就无意义了。”袁先生在正面肯定研究作家的意义的同时,也指出了应该避免的失误,以期把包括作者研究在内的文学经典研究的目的锁定在对作品价值和意义的探究之上。
《红楼梦》的版本研究也至关重要,不同版本之间的差异会导致对作品的意义的不同理解,甚至某个字词的细微差别,我们都应该认真辨析考证。应力发表的《蘅芜苑对联探究:“才犹艳”还是“诗犹艳”》一文,对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红楼梦》在“蘅芜苑对联”的校订上,采纳了己卯本等版本的内容,即“吟成豆蔻才犹艳,睡足荼蘼梦也香”提出了异议。他认为戚序本等版本的内容更符合文理和语法,且更能够表现宝玉的才情。一字之差,高下立见。当然也有某些所谓“版本考证”背离了研究的最终目的,甚或罔顾事实,意气用事。
《红楼梦》审美价值的发现还要求我们研究作者的创作心理。己卯本《石头记》第十九回有一段夹批:“按此书中写一宝玉,其宝玉之为人,是我辈于书中见而知有此人,实未目曾亲睹者。……不独于世上亲见这样的人不曾,即阅今古所有之小说奇传中,亦未见这样的文字。”不仅宝玉如此,黛玉、宝钗、凤姐、湘云,等等,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们要充分认识到,这些人物形象既有写实的因素,又有意象化的因素,是作者心灵的反映。如果完全用现实的眼光和准则去品评这些人物的言行,就丢掉了文学的审美意趣。所以,对作家创作心理的研究至关重要,而进行这一研究,就必须掌握和运用文艺心理学的理论和方法。
同样,运用原型批评的方法对《红楼梦》人物形象进行探讨,研究文学与神话等原始文化的关系,使人物形象获得巨大的内在张力,使小说题旨得到远古意象的回应。心理学与文学的交融极大地拓宽了人物形象的精神空间和心理内涵,因此运用精神分析法对小说人物内心世界进行深入发掘,也应该成为一种新的理论研究方法。
另外,还应该从作者所处的文化环境中去探寻作者的创作个性。例如,《红楼梦》与满族文化以及八旗文化的关系。还可以运用叙事学的理论方法,探讨《红楼梦》的叙事者、叙事角度、叙事时间、叙事逻辑、叙事结构等。
总之,我们的研究对象《红楼梦》虽然是最富有民族特性的文学经典,但我们使用的方法除了传统的方法之外,还应当尽可能多地借鉴使用古今中外的各种研究方法,《红楼梦》的多重价值才有可能得到充分彰显。只要研究者目的明确,即使在最微不足道的方面有所发现,也可以认为是在《红楼梦》研究的大厦上添加了一沙一石。
(摘编自王平《文学经典的价值及其研究目的与方法——对“红学”未来发展的几点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