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诗经》:“之子归,不我过,其啸也歌。”郑玄笺曰:“啸,蹙口而出声也。”“蹙口”,就是双唇向前撅起而发声,正是吹口哨的意思。但是,啸就是吹口哨吗?
②随着对我国北方草原音乐的深入了解,我逐渐认识到:口哨仅仅是啸的一个类型,它与啸并非对等的关系;不仅如此,口哨基本上停留在民间的状态,对高层知识分子的生活和思想也没有太多的渗透。原因有三:第一,由于没有声带的震动,口哨的声音比较微弱,缺乏穿透力,所以传播的距离和传播的范围十分有限;第二,口哨不能用于吟诗和诵经,因而也就不能创造古人所谓“吟啸”或“啸咏”乃至“转读”的艺术盛业;第三,古代喜爱吹口哨者,多有民间之流氓阶级和底层人物,如杂剧演员、市井小民乃至绿林中人之类的社会角色。
③那么,究竟什么是啸?1996年,赵磊在《啸与浩林·潮尔》一文中提出了“啸即浩林·潮尔”的新说。“潮尔(Chor)”,蒙古语意为和声。“浩林”,蒙古语本意指喉咙,由此引申为喉音之意。浩林·潮尔就是喉音咏唱,俗称呼麦,其最基本的音乐特征是一位歌唱者能够同时唱出两到三个声部,在一个持续不变的基音之上发出泛音,形成旋律。
④据我考察,在音乐形态上,长啸与浩林·潮尔的吻合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五声音阶的调式特征;第二,一口气旋律与拖腔的吟唱特征;第三,二重音乐织体的结构特征,元代伊世珍《琅嬛记》引《志奇》说曹操的歌女:“绛树一声能歌两曲,二人细听,各闻一曲,一字不乱。人疑其一声在鼻,竟不测其何术。”在发声方法上,长啸与呼麦是完全相同的。要领有二:一是缩喉,一是反舌,缩喉在先,反舌在后,但先后相承的间隔是很短的,几乎缩喉的同时就要反舌。反舌,就是舌尖上卷,缩喉,就是憋气;反舌时气流直冲上颌,会发出金属般的泛音;缩喉时胸腔和口腔被连接共震,出现低音。“缩喉”的作用在于通过“憋”“顶”“挤”的过程,将丹田之气提升到喉部,用回旋气流同时冲击主声带和次声带。
⑤一部辉煌的中国诗史,实际上就是一部伟大的啸史。从穹庐民族“天苍苍,野茫茫”的自然歌唱,到“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士林精英们的嗜啸成风以及中国文学的一种特殊的音乐意象的生成,从萨满的欢歌到佛门释子的转读和道教黄冠的秘术,长啸成为连接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的和谐纽带,成为兼容儒释道多元文化的艺术法宝,成为华夏文明的声音载体。
口哨基本上停留在民间的状态,对高层知识分子的生活和思想也没有太多的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