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近年全球化进入退潮期,在人口红利与工业低成本优势逐步丧失、外向型制造业面临转型升级、土地财政收紧和老龄化加剧等因素的交叠作用下,中国宏观经济进入了新旧动能转换期。这给城镇化空间带来了重要变化,突出表现在全国城市增长的显著分化。人口持续向主要城市群、都市圈及省会以上特大城市集聚。同时,局部收缩作为另一面也同步浮现。在我国660多个建制市(地级和县级市)中,约有80个人口流失的“收缩型城市”。
“收缩型城市”这一概念萌芽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德国对人口流失和城市衰退等问题的关注,后由两位德国学者在鲁尔转型研究中正式提出。伴随着21世纪初美欧房屋止赎和债务危机的发酵,“收缩型城市”的使用语境不断扩展,也指那些长期难以逆转低迷发展势头、人口不断流失的城市。当时,这一现象虽得到学界和政策界的关注,却仍被视为城市发展历程中一个短暂可逆的局部现象。但多年来,欧美收缩城市治理效果并不显著,而“收缩”又如传染般继续向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城市蔓延,这引起了城市理论界和规划政策界的反思:收缩的现象或许已超出了个体城市增长和衰落的解释范畴,其也许并非只发生在少数城市身上的一个短期可逆的过程,而是全球化背景下的一个结构性的长期过程。
回到中国的语境中,如前所述,当一些大城市、都市圈不断扩容时,一些市县正向着另一条截然不同的发展路径滑去。个别城市出现的“空城”“鬼城”“空心化”等问题,正是收缩现象比较激烈的呈现。中国“收缩型城市”,基本对应着三种类型:以东北城乡为代表的整体性收缩、以东部外向型工贸城市为代表的局部性收缩,以及大都市外围的中小城镇为代表的依附性收缩。
具体来说,首先,中国的城市化进一步走向大都市化,突出表现为大城市的都市(圈)化和城市群的不断发育成熟,并成为关键设施、人才智力和资本财富的汇聚平台,而都市圈与城市群外的边缘区域难免出现“收缩型城市”。其次,我国大部分地区仍处于城市化中期,新发展格局的构建将进一步加快内陆地区的城镇化进程,尤其是中西部省会城市人口吸纳能力将明显增强,并不断带动周边的中小城市人口回流。最后,除了“被动收缩”外,一线超大和资源环境相对脆弱的城市,其空间发展战略和规划逻辑将由“增量”转为“存量”甚至“减量”,成为“主动收缩”的城市。
面对“收缩型城市”这一新现象,如何积极制定有效的适应战略?对于城市发展而言,应以“网络联系论”更新“城市规模论”,转变传统“做大规模”和“盲目扩张”的思路,在双循环新格局下,立足实际分析城市所处的生产网络位置和城市网络分工,在更高水平对外开放条件下构建兼顾“内、外”部联系的网络式发展范式,做到精明发展。此外,需积极应对收缩型城市的棕地(注:被遗弃,闲置的前工业和商业用地及设施)和空地治理,并与生态系统服务联动改善,发展“绿色空间存储”为城市再开发储备土地,用绿地为收缩型城市提供生态系统服务。在发生“局部收缩”和老龄化并存的城市,公共服务设施的配置也要充分考虑匹配需求者,并通过有机更新来提升城市的活力与中心性,强化公共交通与各类服务中心的有机结合。由此,综合应对“收缩型城市”带来的城市治理新命题。
(摘编自吴康《“收缩型城市”带来治理新命题》,《光明日报》2021年0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