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近些年来,我们在很多西方国家的建筑学院做过讲座,讲得最多的主题就是如何“重返自然之道”。对此,传统中国有几点基本理解:自然体现着比人类更优越的东西,自然是人类的老师,学生要对老师保持谦卑的态度;自然直接和道德准则相关,自然体现着比人类的所为更高的道德准则。
在我们考虑建筑、城市、生产、建造之前,首先应该反省我们面对自然的态度,我们需要重新树立自然比人造的建筑和城市更加重要的观念。中国曾经是一个诗意遍布城乡的国家,但是今天的中国,正在经历一种如同被时间机器挤压的快速发展,一切都无暇思考。如果我们能够意识到这种自然、建筑、城市彼此不分的体系的价值,意识到它表达着比现在惯常的建筑观更高的道德与价值,我们就有必要在新的现实中重新创建它的当代版本。
不过,把中国建筑文化传统想象成与西方建筑文化传统完全不同的东西肯定是一种误解,在我们看来,它们之间只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但这种差别却是决定性的。在西方,建筑一直享有面对自然的独立地位,但在中国的文化传统里,建筑在山水自然中只是一种不可忽略的次要之物。换句话说,在中国文化里,自然曾经远比建筑重要,建筑更像是一种人造的自然物。人们不断地向自然学习,使人的生活回复到非常接近自然的状态,一直是中国的人文理想。这就决定了中国建筑在每一处自然地形中总是喜爱选择一种谦卑的姿态,整个建造体系关心的不是人间社会固定的永恒,而是追随自然的演变。这也可以说明为什么中国建筑一向自觉地选择自然材料,建造方式力图尽可能少地破坏自然,材料的使用总是遵循一种反复循环更替的方式。在一栋被拆毁的民居里,我们经常可以发现1000年材料的累积。反复使用某些材料,这不仅是出于节约的考虑,实际上,我们从这种方式读出的是一种信念,人是有可能建造一个与自然相似的世界的。而在西方建筑文化传统里,自然与建筑总是以简明的空间区隔方式区别开来,自然虽让人喜爱,但也总是意味着危险。
之所以要探索一种中国本土的当代建筑,是因为我们从不相信单一世界的存在。所以,我们工作的范围,不仅在于新建筑的探索,更加关注那个曾经充满自然山水诗意的生活世界的重建。无论中国还是西方,它们的建筑传统都曾经是生态的。而当今,东西方之间最具普遍性的问题就是生态问题。建筑学需要重新向传统学习,这在今天的中国更多意味着向乡村学习,不仅学习建筑的观念与建造,更要学习和提倡一种与自然彼此交融的生活方式。在这种意识里,这种形而上的思考从来不能和具体的建造问题分开。我们要想办法把传统的材料运用与建造体系同现代技术相结合。更重要的是,在这一过程中提升传统技术,这也是我们在使用现代钢筋混凝土结构和钢结构体系的同时大量使用手工技艺的原因。技艺掌握在工匠的手中,是活的传统。如果不用,即使在形式上模仿传统,传统仍然必死,而传统一旦死亡,可以相信,我们就没有未来。
(摘编自王澎《循环建造的诗意——建造一个与自然相似的世界》)
材料二: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当下,现代都市高楼林立,但古人笔下的绿水青山仍是令人神往的桃花源。作为承载城市文化精神、塑造城市风貌特色的当代建筑,如何在钢筋水泥空间为人们营造栖息的诗意?如何以建筑寄托人文精神?追求自然之道依然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追求“自然”的建筑,不仅意味着从自然形象中汲取灵感,合理利用自然资源,使建筑与自然发生关系;更意味着树立以“天人合一”为核心的美学追求。正如北宋山水画家郭熙所言,“身即山川而取之”。这也是中国古代建筑设计追求的境界。在当代建筑设计中,崇尚“自然”不是单纯模仿古典园林样式,也不是盲目追求抽象的建筑形式,更不是为概念而概念,而是顺应生态环境、人文传统、建造法则,以独特的生命体验激发创造灵感。这样的创作观有利于设计者形成个人风格,实现建筑与环境的对话,解决“千城一面”之困境。
追求“自然”还意味着构建绿色、可持续的发展观。目前,由于各种原因,我国每年都有一批建筑尚未达到50年使用寿命便被拆除,既浪费资源、破坏环境,又难以为子孙后代留下建筑遗产与历史文脉。破解这一难题,一方面要从体制机制上着手改革,重视城市规划设计;另一方面,也要鼓励建筑师积极将节能低碳、集约高效的绿色科技手段引入设计,树立可持续发展的建设理念。绿色,象征着自然、友好、创新与生机,也当成为中国建筑发展鲜亮的底色,为构筑和谐的人居环境提供指引。
(摘编自马苏薇《追求建筑的自然之道》,《人民日报》2019年05月26日)
的难题,构筑和谐的人居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