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是一种哲学。在陶渊明看来,魏晋名士的独立如果达不到安静,也就无法长时间保持,要么凄凄然当众而死,要么惶惶然重返仕途。
在陶渊明之前,屈原和司马迁也得到过被迫的安静,但他们的全部心态已与朝廷兴衰 , 因此即使身在安静处也 不惦念着那些不安静的所在。陶渊明正好相反,虽然在三四十岁之间也外出断断续续做点小官,但所见所闻使他越来越殷切地惦念着田园。回去吧,再不回去,田园荒芜了。他天天自催。
这样一个陶渊明,应该更使民众感到陌生。民众的接受从来不在乎通俗,而在乎轰动,陶渊明恰恰拒绝轰动。民众在乎故事,而陶渊明又恰恰没有故事。因此,陶渊明 地处于民众的关注之外。直到宋代苏东坡,才真正发现陶渊明的光彩。
文化上真正的高峰是可能被云雾遮盖数百年之久的,这种云雾主要朦胧在民众心间。大家只喜欢在一座座土坡前爬上爬下,狂呼乱喊,却完全没有注意那一脉与天相连的隐隐青褐色,很可能是一座惊世高峰。陶渊明这座高峰,以自然为魂魄。他信仰自然,追慕自然,投身自然,耕作自然,再以最自然的文笔描写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