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擅画枯木。他有一幅《枯木怪石图》,画中一根枯木盘屈倾斜,艰难向上。那远远逸出的生长的姿势,又 又危险,仿佛随时会坠落悬崖,粉身碎骨。好在画面左下角,有一怪石压一压,便得稳妥。可是,那到底是一株枯木啊。一个人,要经历多少磨难,多少曲折,多少风刀霜剑的打压,才愿意和懂得,落尽花朵和绿叶,只做一株枯木。瘦尽荣华,看轻名利,寄身僻远江湖,做一株沉默不语的枯木。经“乌台诗案”一难后,东坡恰似一株枯木,心灰意冷。好在还有一片茫茫山河来安顿这株枯木,来承载他无言的落寞。在黄州,一株枯木,借文学,在坎坷世间将自己压牢了脚跟,也在大江大河、大山大岭之间拥有了一种高度和空阔。读东坡的枯木图,分明看见,那的冷落萧条,那 身硬骨冷对攘攘朝贵的傲岸。枯,不是衰亡,不是生命终止、永堕黑暗。枯是减法,是生命智慧。那些冷落天涯的枯木,它们有自己的姿态,有自己的立场,它们只是暂时隐藏绿色,选择 。我想,那枯木的纹理内一定还有滚热的汁液在流淌。那空空如也的枝干,不过是一处深情 的。多难也多智慧的老东坡,以白、以枯,说广大,说无穷。春心不死,枯木逢春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