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逝的牛铃声
梁艳飞
①清晨的阳光得跨过高高的山峰，才能将窗户敲开。
②牛铃声传来，是爷爷赶牛进山食草。
③山里到处是湿润的泥土和青嫩植物的气息。山里的青草得天独厚，出生环境优渥，见风长，野性足，满山坡跑，茎硕，叶肥，茂盛。但以牛的智慧，还没有聪明到能像人一样，饿时亲手做汤羹，自觉走进大山，再回归牛舍。牛的表现自始至终就像一位路盲，或横冲直撞，或磨磨叽叽，或误入田间菜园，没有一回能好好朝着山道的方向走。后来，我细心观察牛的眼睛，明白了怎么回事。其实，牛心里清楚得很，它熟悉山道和群蜂，它在装糊涂，有人陪同进山才有意思。我想，爷爷明白这个秘密，只是没有戳穿牛儿罢了。
④年月久了，爷爷成了牛的老相识。爷爷的脚步走近牛舍时，牛便会一跃而起，“哞哞哞“地叫着，牛知道，到了进山享用草粮的时间了。出栏的牛儿，活脱脱就是一孩子，没有是非祸喜之分，见着绿色便是草粮，蔬菜、瓜果、禾苗，红薯藤、玉玉米叶，大吃特吃。一路下来，就会惹出许多祸来。
⑤牛偷吃水稻或油菜，爷爷会大声训骂，舞动手中的牛鞭。这时的牛，仅凭眼角的余光就能观察到即将迎来一场疼痛，立马撒腿狂跑，躲过此劫。累积了多年的交情、牛对爷爷的脾性了然于心。过后，爷爷通过嘴上的训责来替代手下的惩罚。次数多了，牛的脸皮变得厚实，把爷爷的训责当耳边风，屡屡重犯。爷爷不会记仇，绝不会在牛一心一意进食的时候，狠狠地抽打屁股。爷爷看牛牛的眼神，无比怜爱。
⑥山路上，牛在前，爷爷在后，牛铃“叮当、叮当”传遍山谷。沿路有燕子麻雀从林梢飞起。这条山道，爷再熟悉不过，路间有几道弯，几条沟，几座土地庙，爷爷了如指掌。路边的每座山峰爷爷同样熟悉，主峰的名称，归属哪一家，坡上有几座坟，埋葬着谁家的亲人，各爷如教家珍。至于，沿着错综复杂的山道继续走，哪座山上的草鲜嫩肥美，生长着什么种类的树，正在林间旮旯里发生的故事，比如，一棵树上前日垒了乌窝，画眉擅长唱歌，麻雀喜欢拌嘴；蛇神出鬼没，野鸡怕见人，野狐狸好几年没见着；夏天可以躲在林荫下美美睡上一觉，冬天可以点一堆柴火，烤红薯和糍粑都特别香；树上的野果子一年四季不缺……种种，爷爷也是烂熟于心。 爷爷话语少，不会讲故事，面对我一路上如同麻雀般的好奇，爷爷会断断续续对我讲述这些秘密。
⑦到了回家的点，爷爷站在山道上，用特有的调子呼唤牛群回归。爷爷的调子声绵长有力，像一根根草绳穿梭在山坡与山坡之间，林木与林木之间，细细密密，弯弯曲曲，近的，远的，牛都能被擒住。牛熟悉爷爷的脚步声，也熟悉爷爷的调子。有时，或是贪恋美食，或是胃部尚未填饱，牛会闻而不听，迈着闲散的步子，将头深深地埋在草丛。这种情况下，爷爷也不会着急。待残阳如血，炊烟袅袅之时，牛自会乖乖地回到爷爷身边。
⑧爷爷喂养的牛为母牛，隔两三年便会添一头小牛。在母牛怀胎的日子，爷爷成了牛的全职保姆，照顾起来更加细心，食材上也有了变化，甜酒冲鸡蛋、稀饭、酒槽等等。爷爷变着花样为母牛补充营养。村里的人直夸爷爷会喂养牛。听了赞美，爷爷嘴里不说什么，心里早已乐呵呵的。
⑨在我八岁那年，老母牛产下一头小牛。此前，老母牛已有一位大女儿。爷爷开始为牛女物色婆家，暗暗地对购牛的家底进行调查，俨然一名尽职的“娘家人”。几天后，爷爷终于在五里外的村落为牛女寻得一好夫家。出嫁那天，爷爷找来红绸缎挂在它的脖子上，下方打一个漂亮的结。爷爷安排我牵牛出栏，父亲在一旁点燃爆竹。我牵着牛女缓缓行走，众人在一旁轻声交谈，凝重而庄严。那一刻，伤感在我心口涌动。走了一里路，对方接过我手中的绳子，递给我一个红包。几分钟后，爆息人静，牛女伴着叮当的铃声，走出了我们的视线，人群散去。
⑩屋空了，爷爷的心也被掏空。
⑪而我呢，刹那间的伤心被得到红包的直悦浇灭，正忙着掏看红包内的秘密。
⑫那一刻，只能说，爷爷不懂我，我也不懂爷。
(选自《散文选刊·下半月》2021年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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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调子声绵长有力，像一根根草绳穿梭在山坡与山坡之间，林木与林木之间，细细密密，弯弯曲曲，近的，远的，牛都能被擒住。
少语和小文在阅读文章第⑥段时，产生了分歧。小语认为对山道上的描写可以删去，小文认为不可以。 你赞同谁的观点？结合文章，在批注栏里写出你的观点和理由。
摘录
……这条山道，爷爷再熟悉不过，路间有几道弯，几条沟，几座土地庙，爷爷了如指掌。路边的每座山峰爷爷同样熟悉，主峰的名称，……种种，爷爷也是烂熟于心。
批注
小语：阅读完文章，我发现本文结尾意味深长。你能简要分析文章结尾“爷爷不懂我，我也不懂爷爷”这句话的含义和作用吗？
小文：当然可以。(1)。而且，我读完后也发现本文的标题“远逝的牛铃声”很吸引人。不知作者以此为题有什么深意，你能帮我吗？
小语：好的，我这样理解：(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