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唐代是中国古典诗歌的巅峰时期,五七言的各种诗体都在此时达到了繁盛的阶段。唐诗成就的杰出代表是李白和杜甫。李白热情地讴歌现实世界中一切美好的事物,而对其中不合理的现象毫无顾忌地投之以轻蔑。李白诗中所蕴含的追求解放、
追求自由,虽然受到现实的限制却一心要征服现实的态度,是中华民族反抗黑暗势力与庸俗风气的强大精神力量的体现。所以李白诗歌虽以浪漫想象为主要外貌特征,但其实仍含有深刻的现实意义。李白诗风热情奔放,善于运用想象、夸张等手法,
语言风格清丽自然。与李白齐名的杜甫,在青年时代也受到盛唐诗坛的浪漫氛围的深刻影响,但是安史之乱前夕的黑暗现实,使他从盛唐浪漫诗人群体中游离出来了。
他以清醒的洞察力和积极的入世精神,来进行诗歌创作,为安史之乱前后的唐帝国的由盛转衰的时代描绘了生动的历史画卷,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黑暗现实进行了入木三分的揭露和批判,杜诗因而被后人称为“诗史”。杜诗中充满着忧国忧民的忧患意识和热爱天地万物的仁爱精神,是儒家思想中积极因素的艺术表现,也是中华民族文化性格的形象凸显。在艺术风格上,李白的诗挥洒如意、飘逸奔放,杜甫诗千锤百炼、沉郁顿挫,为后代诗歌的审美风尚树立了两个双峰并峙的典范。
词这种特殊的诗体产生于初盛唐,到宋代发展为一代文学之胜,宋词成为文学史上与唐诗交相辉映的名词。宋词名家辈出,流派众多,成就最高的词人有苏轼和辛弃疾。苏轼在词史上首先打破了晚唐以来词专写男欢女爱的艳情的局限,对革新此风作出了巨大贡献。他不但大量写作抒情述志、咏史怀古等题材,而且在描写女性的传统题材中一扫脂粉香泽,从而完成了词从音乐歌词向抒情诗的转变。苏轼的另一贡献是在以柔声曼调为主的传统词乐中增添了高昂雄壮的因素,并使词的语言风格出现了豪放、飘逸的新因素。到了南宋,时代的动荡引起了词坛风气的巨大变化,以辛弃疾为首的爱国词人把爱国主义的主题变成词坛的主旋律,他们继承了苏轼词中始露端倪的豪放词风,并以慷慨激昂和沉郁悲凉两种倾向充实了豪放风格。
苏轼、辛弃疾常被看作豪放词人,但是他们也擅长写婉约风格的词作。从总体上看,宋词的特征是题材走向上注重个人抒情而不是反映社会现实,其风格则倾向于委婉含蓄、深情绵邈,这种美学特征,也反映了中华民族传统审美思想的一个侧面。诗人和词人,他们的遭遇和行迹各不相同,其诗歌创作也各自成家,但他们都以高远的人生追求超越了所处的实际环境,他们的诗歌都蕴含着丰盈的精神力量。孔子说:“诗可以兴”,朱熹在《四书章句集注》中确切地解“兴”为“感发志意”,王夫之则在《俟解》中对“兴”的作用有更详尽的解说:“兴者,性之生乎气者也……圣人以诗教以涤荡其浊心,震其暮气,纳之于豪杰而后期之以圣贤,此救人道与乱世之大权也。”读诗,阅读本书所介绍的诗人和词人的好作品,不但能使我们对古典诗歌的成就获得基本的认识,而且会使我们从浑浑噩噩的昏沉心境中蓦然醒悟,从紫陌红尘的庸俗环境中猛然挣脱,进而朝着诗意生存的方向大步迈进。
(摘编自莫砺锋《唐诗宋词:闪烁文化自信的光芒》)
材料二:
在如何阅读和鉴赏唐宋词的问题上,我很认同清末民初词论家况周颐的一席话:“读词之法,取前人名句意境绝佳者,将此意境缔构于吾想望中,然后澄思渺虑,以吾身入乎其中而涵泳玩索之。”这样,便能臻于“吾性灵与(词人之性灵)相浃而俱化”的境地(《蕙风词话》卷一)。照我看来,这种读词之法所重视与强调的,即是读者须与古代词人进行有关人生体验的“交流”与“对话”,如此才能达到两代人之间的精神沟通和心灵契合。此话如何理解?
首先,从唐宋词人来说,尽管他们早已长眠地下,但其凝聚和贮存在那些不朽词篇中的人生体验却至今犹保持着顽强的生命活力。美国优秀作家福克纳曾说:“艺术家的宗旨,无非是要用艺术手段把活动——也即是生活——抓住,使之固定不动;而到一百年之后有陌生人来看时,照样又会活动——既然是生活,就会活动。”虽然唐宋词人在主观上或许并无此种意愿,但在客观上他们又通过写词而把其生命活动和人生体验“抓住”并“固定”了下来;而当后之读者重读这些词篇时,词人的歌哭啼笑,词人的音容笑貌,以及他们的生存状态和精神面貌,就都会得到复活和浮现。从这个意义上说,古老的唐宋词其实不老,尤其是它所贮存的丰厚人生意蕴则更保持着“常绿”的状态。故而读词实际就是在人生体验方面向前代词人“讨教”“求援”的过程,也是在古代先行者中间寻觅精神知音和良师益友的文化活动。这时,读者处于“受众”的地位,他们必须澄思渺虑,静静地倾听和深深地思索发自唐宋词人的种种心声。
其次,在此同时,读者在阅读和欣赏唐宋词时,却又会依据自身特定的人生阅历和生活经验对原作的意蕴作出多种多样的诠释和解读,并将自己的独特感悟融入到对原作之“词境”与“词心”的理解之中,这就会进而扩展和拓深原词的思想意蕴。读者在读词过程中并不是处于被动的状态,他们可以且肯定会将其自身的某些人生体验反射给唐宋词篇,缘此就形成了读者与前代词人之间的跨时代“交流”与“对话”。而惟有这样的读词之法——读者尽可能地调动自身的人生经验和艺术想象力,“以吾身入乎其中而涵泳玩索之”——这才能真正把词读深读透。
(摘编自杨海明《唐宋词与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