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为什么地球出现危机后,中国人不是逃离地球,而是要带着地球一起跑?”面对外国人问出的问题,《流浪地球》导演郭帆回答:“……中国人特别有家国情怀,即便发生了灾难、战争,很多人也不愿离开家乡,死也要死在那儿。”
这与费孝通《乡土中国》的主题不谋而合。在过去以农为主的中国社会,人们极少迁移,因为所谓农耕,就是要靠土地吃饭。
在现代说法中,“土气”是一个贬义词,但在费孝通看来,“土气”实际上是因为“不流动而发生的”:“土气”,也就是接地气,它象征着人们与大地的亲密接触,充分熟悉,“土气”其实是辛劳、知足的代名词。也因此,大批的中国人逐渐变得守旧而崇古:老祖宗留下的都是财富,那么凡事照搬经验去做就行。因此在现在看来的“食古不化”,殊不知,是因为在以土为生的年代,“经验无需不断累积,只需老是保存”。久而久之,整个社会变得稳定而缺乏流动,很多人一辈子就只在一个小范围内活动。周边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遇事总是能热心帮一把,人们之间逐渐形成了一种稳固而与外部隔绝的乡邻关系,慢慢地也就有了“万事不求人”的生活状态。
带着地球流浪,是一种回馈,也是一种责任,感谢你当年的养育,如果可以,我也不会扔下你独自逃亡。不靠土吃饭、早已经用工业化普及农业的西方人,大概很难懂中国人的传统恋根情结。
(摘编自《外国人看不懂〈流浪地球〉的背后,藏着深层的文化认同差异》)
材料二:
中国人讲的“家”是很有弹性的,小到一家三口大到无限远。比如平常我们都喜欢说“我们是自家人”。什么叫“自家人”呢?你再扩大点,比如“国家”,在英文里面“国家”是“State”,并没有一个“家”的意思在里面。其实,几乎各个地方的语言要表述“国家”的时候,他们的概念之中都不包括“家”,只有我们中国,或者受我们中华文化影响的地区,比如日本,的确也会有“国家”这个说法。所以“家”你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仔细想想你会发现它挺麻烦的。它牵涉的范围非常之广,因为它是一个不断有伸缩弹性的东西。
费孝通先生认为,中国人讲这个“家”恰恰能够说明中国社会的基本性质。他说“西方的社会像一捆柴”。我们把这一捆柴里面的每根柴,理解为不同的个体、个人。把他们绑起来就成为一个社会或者团体,叫做“团体格局”。传统中国的社会结构和西洋的格局是不相同的,我们的格局不是一捆一捆扎清楚的柴,而是好像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每个人都是他的影响力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纹所推及的就发生联系。费孝通就用这个形象界定了我们中国社会的基本特质,他给它一个名字,叫“差序格局”。
费孝通说,因为整个社会是个差序格局,“家”的概念是可以伸缩的,跟我友好的那个关系网也是可以不断伸缩来回的。他还说,中国人对世态炎凉特别有感触,正因为这富于伸缩的社会圈子会因中心势力的变化而大小。
正因为“公”“私”的界限没那么分明,中国传统社会里面特别喜欢讲人情、讲关系,又要讲面子,因此那些规矩就包括了很多不言自明的东西,包括了很多我们叫“礼”的东西,这是一种礼治。我们不太需要讲契约,我们就讲信用,好比你跟别人做生意、做买卖,你丧失了信用之后,就没人再找你做了。
假如这个社会,什么都是讲规矩、讲礼治、讲面子、讲关系、讲人情,那么法律在哪里呢?所以费孝通说,为什么中国封建社会的贪污问题很严重,是因为我们其实不太有法律观念,也不太有公共观念。
我们过去讲儒家道德,都是从小的教化,而这个教化都是有社会土壤的。但是假如今天城市不是乡土社会,农村也不再是过去的乡土社会的时候,这个儒家伦理就纯粹只是一套抽空现实环境的教条,那又该怎么办呢?
(摘编自梁文道《〈乡土中国〉:家,到底是什么呢》)
材料三:
家国情怀是一种人类的“共通”意识,但中国人的家国情怀有它的特殊性。
家与国的统一性,中国社会以家为本位。由家到家族再到胞族,由胞族到胞族联盟,在此基础上,扩大到非血缘关系的社会联盟,由此出现了中国最早的准国家性质的社会。
国与族的统一性,国是政权概念,族是种群概念。中国这块大地上,存在过许多民族。这许多民族,不管是共时态存在还是历时态存在,均可以寻到某种内在的关系。
国与国民、国土(国域)的统一性,中国的国土其核心地区是相当稳定的。在中华民族的意识中,国家、国土、国民、国君、国权、国学、国枢是一体的。
家国情怀究其本是一种哲学意识,是人对其本——家与国的意识。与别的哲学意识不同的是家国意识的突出特点是情理合一。在生活中,家国情怀与其说更多地体现为一种理念,还不如说更多地体现为一种情感,一种既厚重又绵长的家国浓情。正因为如此,家国情怀也被视为一种美学情怀。
(摘编自陈望衡《中国美学的“家国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