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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2021高二上·咸阳期末)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滚烫的土地

    阎秀丽

    秋阳很毒,像针,扎在爹的脊背上。

    娘抬头看了看天,说:“歇一会儿吧,这日头忒毒,晒得人脱层皮。”

    爹没有言语,只是把镐头抡得更高了些,然后再使劲儿地落下。坚硬的山土在他的镐头下只是蹦出了一个亮晃晃的镐印,几块细碎的土坷垃蹦在他裸着的胸膛和脸上,和脸上的汗珠混合在一起,变成浑浊的小溪淌下来。娘便生了气,叨咕着说:“非得刨那点儿地,不知道能种几粒粮食!”

    爹回了头,擦了把汗,眼睛一横,说:“你懂啥,这片小山包荒着也是荒着,我刨出来就能有用,要不种地,要不栽几棵树,咋了!”

    娘说:“咱家的粮食也不是不够吃,你费那大劲儿刨这点儿地有啥用!乐意干你干!”

    我在旁边看了看爹,娘能扔镐头耍脾气,我可不敢。爹那火爆脾气,不敢拿我娘撒气,要是有个不小心,那火准定得烧到我身上。

    爹头也没抬,只是把手里的镐头更加用力地创下去。

    我心里是极不愿意爹到处“开荒”的行为,但是我不敢反抗。

    爹的工作在县上,机关里一个科室的科长,是村里人人羡慕的“公家人”。

    周六回家,爹换上一身旧衣裳,杠了镐头就往山里走,娘阻拦不住。村里人也说,不值当,吃公家饭的,还差那点儿地?正儿八经的庄稼人都没人弄。

    为这,爹和娘吵了一架。

    娘没有去地里,爹也没有喊我,一个人扛着镐头下了地。

    娘并没有想象的清闲,反而在家里走来走去。把地扫了一遍又一遍,屋里的那几件简陋的家具,也被娘擦得泛了光,映着娘有些魂不守舍的神情。并且时不时地扒着后门,一遍又一遍地望着爹去干活的山沟沟。

    我心想,再怎么望,也看不到那个小山包,何况是一个人。

    到了中午,爹还是没有回来,娘让我去地里看看,喊爹回来吃饭。我有些不情愿,又不敢违拗娘的意思,只能慢腾腾地向着那山沟走去。

    太阳火辣辣地悬在正空,不知名的虫儿有气无力地嘶鸣着,连风都是热的。我心里暗暗气着,这么热的天,不好好在家待着,拐带得我也跟着遭罪,刨了那点山边子,还能富了?

    气归气,还得去,这么热的天,爹要是中暑了,那可就糟了。

    我到了山沟处,远远地就看见爹抡着镐头,高高地举起,重重地落下。镐头落下的时候,他的身体弯成了一把苍劲的弓,站起身轮镐头的时候,身体微微向后仰着,和手里的镐头成了一个别样的剪影,像一棵山崖上虬枝百结的老松。阳光从他的背上洒下来,在爹重复的动作里,纷纷地跳跃不停。

    我心头一热,赶紧走到爹的跟前,喊了一声,把手里的一瓶水递给他。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就把一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嘟囔出一句话:“这天,真要命,咦?你咋来了?”

    “娘让你回去吃饭。”

    “不急,我先把这块儿创完了再回。”

    我靠在一棵树的树前下,懒洋洋地看着两只蚂蚁爬来爬去。爹抹了一把嘴,又拿起了那把镐头。

    “别刨了,就那点儿山边子地,种啥也长不出好庄稼来。”放羊的张老歪抱着一个鞭子,从山的另一边赶着羊群过来,蹲在离我爹不远的一块石头上说。

    “你是白当了一辈子的庄稼人。地是通人性的,你懒了,地也懒了;你勤了,地就勤,它不亏待你,你得信得着这儿。”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心里装着啥,地上就长啥。”

    张老歪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话虽在理,不过你看,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家里的那几块地都招荒了,你还开荒!你信不信,等将来你不在了,刨出来的地还得撂荒,图个啥!”

    “人哪,是地养着呢,就是死了,也得埋在地里,还能给你悬到半空去?人不在了,地还在,人活在地里呢。他们还能在外漂一辈子?早晚得回来,这里是根儿!”

    张老歪没有说话,看着天空上的几朵白云,嘴里嚼着一根草叶子,半晌说了句:“这人养地不假,还没听说地养人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爹站直身子,手里拄着镐头说,“一百年这样,一千年也这样,哪块土地上都有人。咱们不在了,埋在这里,有魂在这儿呢,种上一棵树,树吸收着咱们的营养,越长越大,开花结果,谁说咱们就没了?那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这不就是地养人吗?”

    “儿子说要接我去城里享福,恐怕我老了那天也回不来喽。”张老歪的神色似乎有些黯然地说,狠狠地甩了一下鞭子,把羊惊得回头冲着他“咩咩”地叫了几声。“那你就去呗。”

    “要不我能去哪儿?”张老歪硬撅撅地摞下这句话,转身就去追跑散的羊去了,“你脚下瓷实,刨吧,我的脚底下可就空喽……”

    风里隐隐传来张老歪的话,瞬间就被阳光炙烤得没了踪影。

    爹没说话,低下头,看着脚下褐色的土地,又把镐头高高地抡起。

    爹和镐头已经浑然一体,山野间回响着镐头撞击大地的闷响。爹的身影紧紧贴服着大地,浑然一体,像大地上移动的图腾。

    娘杠着镐头出现在弯弯曲曲的土路上,我久久地站着,看了一眼娘,又看了看爹的背影。

    脚下的土地被太阳炙烤得滚烫,那股热气源源不断地传入我的四肢百骸,让我的心也变得通透起来。

    我走过去,把镐头从爹的手里拿过来,也像爹一样,将镐头高高地轮起。

    (选自《小小说月刊》2021年7期)

    1. (1) 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理解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
      A . 小说写张老歪与爹的对话,表现了二人对土地都饱含深情,但认识不同,衬托了爹对人与土地关系的认识更加深刻,深化了小说主题。 B . 小说主要采用第一人称,以“我”的视角来叙述故事,拉近与读者的距离,显得真实亲切,同时便于表现“我”对爹刨地看法的转变。 C . 在爹的心里,“地是通人性的”“你得信得着这儿”,这既有对土地的信任,又有对土地的依恋,更体现了爹独到的处世哲学。 D . 文章倒数第四段中的“浑然一体”一词将爹、镐头和大地三者紧紧地连接在一起,生动贴切地写出爹在山沟劳作的场景,两次使用,意蕴深刻。
    2. (2) 小说题目“滚烫的土地”意蕴丰富,请结合文本加以分析。
    3. (3) 小说多次写到“抡镐头”这一细节,你认为有何用意?请简要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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