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如果加以恰当观察和体验,每一个部分都隐含着整体。与此类似,人们也可以认为琐碎的日常中蕴藏着价值和意义。就绝大部分情况而言,我们不会对摄取食物即进食加以特别的关注。那么,当我们加以特别的关注时,这样的日常活动会不会有不同之处呢?如果有,这些不同又有何意义呢?
②我们会发现,进食这个动作寓意丰富。我们将外界的一部分吞咽下去,使它们进入自己的肠胃深处,它们在那里被结合进我们的肌体血肉。它是人类向世界发出的最为亲密的邀请,使得后者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成为血肉,成为生命。进食本身就是人与世界之间一场爱和信任的仪式。
③这样就提出了一个问题:世界对我们是否拥有足够的善意而为我们提供足够的营养?归纳法是一个良好的思路:我们知道过去为人们供给营养的大米将会继续为我们供给营养,就像我们知道太阳明天仍将从东方升起。然而,归纳法天然是有欠缺的:一只母鸡很难知道此前每天给它喂食的主人今天却是来杀它的。归纳法的这一特点将进食提升为人们对饥饿和死亡的焦虑,以及对温暖和阳光、生存和安全的向往。
④进食的时候,人的意识不仅会落在食物的质量上,还会集中在摄取食物的细微动作中。我们口腔的前庭接触食物,感觉食物,我们对食物进行探索,将它包围起来,使它渗透唾液,用舌头将它抬起来,使它顶在坚硬牙龈上方的口腔顶部,让它处在抽吸和压力之下,在口腔里移动,我们充分地品尝到它的口感,它不再拥有任何秘密。我们与食物游戏, 我们和它成为朋友。
⑤正是通过进食这种方式,我们了解食物,了解外部世界,将各种物质结合进我们的身体,我们将它们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层面,于是转而又有益于它们即外部世界。
⑥另外,我还经常建议与他人一起进餐。与他人一起进餐,分享美味,进行交流,共度时光,这可以是一种深层次的生存方式。为了摄取食物,身体界限松弛下来,融洽关系和亲密性大大增加。精心烹调的食物给人以视觉美感,进食过程中的口舌快感,分享美餐时的闲适愉快,这可以是浪漫情侣或温馨家庭的相处方式,可以是创造他们珍视的世界的方式。
⑦当然,在这些问题上过多徘徊可能显得虚伪做作。然而,对人生或世界麻木不仁是多么遗憾:就像一个人穿过正在演奏美妙音乐的房间却充耳不闻。将日常视为有意义,世界将是一个以丰富多彩的方式回报我们日常活动的场所——无论它们进行到什么程度,无论它们是一个人的作为,还是人类在历史长河中的共同努力。
有这样一个故事:一名男子在逃避老虎时,抓着一条藤蔓爬下悬崖,却看见另一只老虎正在下面等着,而有两只老鼠开始噬咬藤蔓。这时,他发现自己身边有一颗草莓。于是他腾出一只手,摘下草莓,放进嘴里。然后,他由衷感叹:“真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