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海浪
布卢姆
亚历克斯和我的生活节奏太快,没有一点空余时间。
我们的生活条件非常不错,我们的吧台也总是满满的。
我们周末也要工作。亚历克斯是进口商,他的第六感觉非常好,知道什么东西会好卖。我做服装生意,我的高质量连锁店很出名,我常一家店一家店地跑,有时我还得接待要我为她们设计这样或那样裙子的女人。我常对她们说,你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我,我乐意听,但我不会听别人发号施令,钱不能左右我,我的设计要充分表现自己的思想。
现在我只设计婚纱。我的要价也许是全国最高的,只有付得起高价的人才能进入茜茜商店。很多女人只能站在外面看橱窗里的展品,梦想着有一天也能买一件这样的作品。姑娘们,做梦去吧!
我的每一个连锁店的大门上方贴的是店主的名字:罗尼特、西蒙尼、舍利、欧法等等。名字下方是不同的字母,茜茜一店、茜茜二店、茜茜三店……他们付钱使用我的茜茜品牌,我参与分红。
我们的生活节奏太快。亚历克斯浑身都疼,我的背也很不舒服。我们决定休假几天。亚历克斯说:“去海法。”“去海法?那算什么度假?”我反对说,“我在大街上开车,随时都可能碰到我的另一家分店,会突然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然后下车重新整理,我可没那劲。”他说:“你说去哪吧?肯尼亚,还是远东?你不会穿着和服回来吧?”
我被逗得哈哈大笑,足足有5分钟缓不过气来,亚历克斯有时真的非常幽默。我说:“我要找个没有任何人和事会打扰我们的地方。”
我表姐的朋友在诺曼底的一处悬崖上有一幢房子。山崖上凿有石阶,一直通往大海。20年前我去过一次,我还记得那里有成百上千的海鸥,和拍打在崖壁上的黑色的海浪。我跟表姐和她的朋友一起在那里小住。那次诺曼底小住似乎没有多少有趣的事,有一件事除外。快到巴黎的路上,表姐突然惊叫:“鱼!我把鱼忘在冰箱里了!”为这我们笑了一两公里路。
我给表姐打电话。问她在诺曼底乡下的那栋房子,她说没问题,我们可以直接去那里。钥匙藏在门前的大花盆的底下。
我们收拾行装,向店员交待事情,然后登机启程。
几小时后,亚历克斯已经在搬动那只花盆了。我们把土翻了个遍,把土块儿打碎。我们翻掘花圃,手和衣服上粘满了泥土,可是没有找到钥匙。
我们给表姐打电话。
“在花盆下面,就在花盆下面,”她反复说。
“花盆下面没有。”我说。
“怎么会呢?皮埃尔,皮埃尔!”她在喊她的男友,“那幢房子的钥匙在哪儿?是不是在花盆下面?”
“是在花盆下面,对,没错,”我听到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在花盆下面,茜茜。”
“不在那里。跟你说不在那里。”我尽力克制自己。如果是西蒙尼、娜尼特、帕兹特或欧法,我早就叫她们自己去开一家茜茜分店了。
“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钥匙自打买了那房子起就一直是放在花盆下面的。对吧,皮埃尔?”
“是的,的确如此。”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把锁撬了,换把新锁,只是别忘了把新钥匙还搁在花盆底下。”
待我们终于进到屋子里时,已经时值深夜。我们把行李搬进屋子,然后我又开车去村里买了些食物。一小时后,我带回了几篮螃蟹和其它海货,还有黄油和一块刚出炉的长面包。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时,我发现一条肥大的、闪闪发光的鱼。
“亚历克斯,”我惊叫起来。
“什么事?”
“这鱼哪儿来的?”
“啊哈,是我钓的。这儿有根钓竿,上面有很长的鱼线。我没事,就把它扔进海里,这一带海里有很多鱼,我想我们能烤鱼吃。你带柠檬了吗?”
“带了。”
我把食物放进冰箱,在底层的架子上,我发现表姐20年前忘在那里的鱼的骨头。我拿起它,它立刻就碎掉了。我摆好桌子,从橱柜里找出蜡烛点上,坐下来吃饭。
“真好吃。”亚历克斯说:“多美味的鱼啊!海蚌怎么样,你尝了吗?你这菜做得真不赖,棒极了!”
“还有沙拉。”
“好极了,加足够的柠檬了没有?”
“加了。”我俩静静地吃着。我们撬开海蚌吸里面的肉,蚌壳堆满了盘子。
突然,房子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灯在摆动,桌子也在晃动,鱼骨头晃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亚历克斯说着,站起身来,“地震了!”
“什么?”我颤抖起来,紧紧抓住摇晃的桌子。
“地震了,快离开这儿。”
他抓起我的手向门外跑。杰出的时装设计师茜茜和她的丈夫亚历克斯在诺曼底地震中身亡,数以万计的人同时丧身,20万人无家可归。我们到达我们的轿车停泊的小路时,我的脑海里闪现的是报纸上这样的大幅标题。我朝村庄的方向看去。
“看,那边好像很平静。”
“是的,”他说,“可能是场小地震。但我想我们还是不能待在那屋子里了。”
“嘿,亚历克斯,你看,”我指着黑色大海上泛起的白沫,它们离屋子很近。
“啊哈,只是海潮而已。”
我们回屋收拾东西,海浪时不时地摇动着房子。
“这些海蚌怎么办?”我问。
“扔海里。”
我打开窗子,把海蚌、沙拉、长面包都扔了出去。窗下,一切都是黑色的,除了水面上偶尔翻起的白沫。我听到鱼儿跳起,争抢着面包屑,然后消失在深深的大海之中。
(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