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事漫感
孙茂
ㅤㅤ①年节刚过，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烟火味，一些低矮的灌木上还滞留着红红的鞭炮残屑。而那些看似安静的林木，却在不动声色中做着抽枝发芽的准备。
ㅤㅤ②一夜春风芽初生，细绿的芽尖，慢慢悠悠地从褐皮间蹭出头来，伴着明月，在清风中摇啊摇。一夜的功夫，再看时，芽花已成嫩叶，依然矗立枝头颤颤巍巍地晃。我睡在靠窗的位置，往我家窗前一扫而过，那些梨花杏花桃花全开了，一树的白，一树的粉，一树的绛红。蜂蝶恋花，竞相飞来飞去。最先开的是杏，大年初一就见它打花苞，圆鼓鼓的，几天的时间，一树粉白。桃李稍稍落后些时日，这几日才大方地冒花。风吹过，花瓣跟着风落，一地花瓣，刮到田地里，再继续地开。
ㅤㅤ③那些菜地，地埂的果蔬，一丝一丝地绿，一芽一芽地长，嫩盈盈的，洋溢着生命的气息，叫人看后充满幸福的感觉。
ㅤㅤ④知儿莫若母。年刚过完，离开学还有段时日，闲暇在家，总想找点事做。天干。母亲知道我闲不住，便要我同她一起挑水浇菜。我这人很奇怪，就算无事，也想着上山疯跑，走在山间，与山石杂草比邻，仿佛更轻松，更亲近。闲我是闲不来的，长时间闲散下来，会得病。我是一个把家乡的山河当作“家”的人，山石构建的屋子，是我的庇护所——精神上的庇护所。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我都需要家乡风物。无论是抒发，还是安抚，家乡永远是我无法离开的。
ㅤㅤ⑤我家右边有一条通往后山的小路，从房屋到菜地，最终下来也就一分多钟。
ㅤㅤ⑥初春，土地未点谷物，有的种萝卜喂猪喂鸡，离家近的选做菜地。闲下来的土地，大多荒凉，红土，枯草，粪堆，一眼看去，四季显映得更加分明。
ㅤㅤ⑦时间的表情是季节，四季变换着冲庄稼人皱眉或微笑，并带来或明朗或萧条或忧郁或神秘的不同色调。嘀嗒时钟、张张日历中的成长总不如季节轮换中的成长具有更多细腻和情趣。
ㅤㅤ⑧和母亲商量定下来我挑水，她浇菜，长时间没挑水，折腾几趟，肩膀酸疼。母亲的菜地规整，各种菜类在母亲划好的领地各自生长。菜类，有些是我叫不出名的。我识得的是葱蒜，莴笋，嫩白菜，青菜，苦菜，香菜，薄荷，豆尖，还有地沿的茴香。（A）每一类菜蔬绿莹莹地站在菜地，一地青翠，仿佛在清风吹拂下菜叶里的汁水要滴下来似的。
ㅤㅤ⑨最爱薄荷与茴香。茴香是野生的，在地埂浪荡许多年，吃了一季又发一季。煮汤，拌鸡蛋超级好吃。那薄荷，升得高高的头，母亲浇菜，我偷偷扯下一叶含在嘴里咀嚼，凉丝丝的，再摘一叶放鼻翼前，脑子好使了，眼睛也比以前醒目了许多。
ㅤㅤ⑩（B）在薄荷香气里酝酿，飘飘欲仙，香而不浓，清而淡甜，此刻魂灵游离的我，就像一粒微尘，在阳光里一闪，倏忽便融进了这片菜地。
ㅤㅤ⑪浇完菜已是太阳回家休憩的时候，晚霞把小山照得火红，那光打在母亲衣服上，照映在红土地上，喧腾又静谧。
ㅤㅤ⑫母亲突然感叹说，以前从小路回家，不管哪家的葱蒜或果木，但凡需要又或者碰上果子成熟，都会摘一点回家吃。那会儿没人会因此破口大骂。
ㅤㅤ⑬可是现在，这温馨的时光已永远地逝去了。那路边的葱蒜，是不会有人随意拔一棵的，那树上的果子，即使熟得再流汁，也不会有人抬手相摘。但面对这样的情景，你不觉得人太谦谦君子，太相敬如宾，太隔膜，太清冷了吗？人太见外，反而是不好的，显得生分。这样的乡村似乎总是少点什么？哦，是丢失的乡村曾经馨暖的味道。
ㅤㅤ⑭我总在一次一次的返乡中渐行渐远地感知着乡村的细枝末节，点滴变化。其实在我内心，一直留存的，仍是原来那个你来我往，随意摘，随便吃的乡村时代。
ㅤㅤ⑮那时的乡村里有贴肤之感的生活细节。或许，这些生活细节里就藏着我的“乡土情结”吧！
ㅤㅤ⑯什么是乡土情结呢？柯灵曾这样解释：“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方魂牵梦萦的土地。得意时想到它，失意时想到它。逢年逢节，触景生情，随时随地想到它。海天茫茫，风尘碌碌，酒阑灯炮人散后，良辰美景奈何天，洛阳秋风，巴山夜雨，都会情不自禁地惦念它。离得远了久了，使人愁肠百结……辽阔的空间，悠邈的时间，都不会使这种感情褪色：这就是乡土情结。”
（有删改）
在“来自春天的邀请”班级主题阅读活动中，散文《春事漫感》人选荐读篇目。
批注示例：“睡在靠窗的位置”，一树又一树或白或粉或绛红的春花便烂漫于眼前，“我”窗前的故乡在春天蓬勃生长，这处生活细节展现了故乡的美好，表达了“我”陶醉于故乡之景的“乡土情结”。
•文字舒卷自如，似醇酿令人齿颊留香。
•摇曳多姿的构思，如一曲妙音，引人神思飞扬。
•留住乡土情结，守望心灵家园，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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