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的父子情
舒乙
①父爱如山,多年以后回忆起来,仍然今我泪流。
②我的父亲,既不是典型意义上的慈父,也不是那种严厉得令孩子见而生畏的人。他是个新旧时代交替之际的人,所以他比较复杂,当然也是个复杂的父亲。
③我的第一个记忆是一岁多有的。那是在青岛,门外来了个老道,对我父亲说,14号那天,往小胖子(我当时比较胖)左手腕上系一圈红线就可以消灾,我当时吓得哇哇大哭,父亲却听从了老道的安排。他说:“一看小胖子手腕的红线,我觉得比写一本伟大的作品还骄傲。”
④父亲在后来写的幽默小文中,多次提到他的一女一儿“均狡猾可喜”:他常常要当马当牛,在地上爬来爬去,还要学牛叫,小胖子常常下令让他“开步走”,可是永远不喊“立正”,走起来没完。无数个刚想起来的好词好句就在这些“命令”中飞到了九霄云外,所以至今也没有成为伟大的莎士比亚。
⑤在我两岁零三个月的时候,父亲南下武汉加入抗战洪流。再见到父亲时,我已经8岁,见头一面时,我觉得父亲很苍老,他刚割完阑尾,腰直不起来,我怯生生地喊了他一声“爸”。他抬起一只手臂,摸摸我的头,叫我“小乙”。我发现,在家里他很严肃,并不和孩子随便说笑,也没有什么特别亲昵的动作。他当时严重贫血,整天抱怨头昏,但还是天天离不开书桌,写《四世同堂》。
⑥当朋友来看他的时候,他的话才多了起来,变得非常健谈,往往一张嘴就是一串笑话,逗得大家前仰后合。我总是静静地在一旁听,也免不了跟着傻笑,父亲从不赶我走,还常常指着我亲切地喊我“傻小子”。他对我的功课和成绩毫无兴趣,一次也没问过,也没辅导过,完全不放在心上。他十分欣赏我对画画有兴趣,对刻图章有兴趣,对收集邮票有兴趣,他知道我上五年级时被选为小学学会主席时,禁不住大笑起来,以为是件很可乐的事,而且还是那句评语:这傻小子!
⑦他很爱带我去访朋友,坐茶馆,上澡堂子,走在路上,总是他拄着手杖在前面,我紧紧跟在后面,他从不拉我的手,也不和我说话。后来他去了美国。
⑧15岁时,他从美国回来,给我带回来的礼物是一盒矿石标本,里面有二十多块可爱的石头,闪着各种异样的光彩,每一块都有学名,还有简单的说明。他见到我,不再叫“小乙”,而是称呼“舒乙”,而且伸出子来和我握手,好像彼此是朋友一样。握着他伸过来的子,我的心充满了惊奇,顿时感到自己长大了,不再是他的小小的“儍小子”了。
⑨高中毕业后,我通过了留学苏联的考试,父亲很高兴。他三次到苏联去,都要专程到列宁格勒来看我,他很少给我写信,但是常常得意地对朋友们说:“儿子是学理工的,学的是木头里炼酒精!”
⑩对我的恋爱婚事,父亲表示完全尊重孩子的选择。婚礼当天,他请了两桌客,招待亲家和老友,他还送给我们一幅亲笔写的大条幅,红纸上八个大字:“勤俭持家,健康是福”。可惜,后来条幅遭到了意外破坏,残破不堪,但却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⑪父亲死后,我一个人曾在太平湖畔陪他度过一个夜晚。那夜,_____________________。
⑫我很悲伤、我也很幸运。
(选自《笔墨华夏》,有删改)
①多次提到他的一女一儿“均狡猾可喜”:他常常要当马当牛,在地上爬来爬去,还要学牛叫。(从词语运用角度)
②他很少给我写信,但是常常得意地对朋友们说:“儿子是学理工的,学的是木头里炼酒精!”(从人物描写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