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唐宋时期,不少诗人对诗歌写作行为本身进行观照,并将其呈现在诗歌文本中——诗歌写作行为本身成了被书写的对象。在陈与义、陆游的诗中,我们可以看到其对于诗歌写作本身更细致、频繁的书写,“题诗”“成诗”“寻诗”“哦诗”等有关诗歌写作的表达大量出现,有意寻诗、出声吟哦的诗人形象也越发明晰,这表明:宋诗对诗歌写作本身的呈现更为深细,写作者对自我作为诗人的身份有了更清晰的意识。
“题诗”“成诗”在陈与义的诗中承载了丰富内涵。“鹳鹤忽双起,吾诗还欲成”“洒面风吹作飞雨,老夫诗到此间成”两例清晰展示出外部环境怎样激起了诗人内心的波澜,眼前转瞬即逝的景致如何被诗人捕捉到进而成为诗歌的一部分。而“成诗”的过程往往具有实时性、不可复制性。有道是“有诗还忘记”“忽有好诗生眼底,安排句法已难寻”,诗人内心感知到的诗意、诗人在语言表达上的疏离,都清晰呈现在诗中。他在《对酒》中的“新诗满眼不能裁,鸟度云移落酒杯”,同样感叹着自己在语言表达上的窘迫。
诗人也常常自发外出“寻诗”。“柳林横绝野,藜杖去寻诗”(《游八关寺后池上》),诗人专门拄着藜杖寻诗:“醒来推户寻诗去,乔木峥嵘明月中”(《寻诗两绝句》),半夜从酒醉中醒来的诗人特意推开门,在明月乔木中寻诗。场景本身就是诗意的来源,诗人在呈现出诗意产生的特定情境之后便结束了诗篇,不再述说此刻的感受。这类似前引“鹳鹤忽双起,吾诗还欲成”:诗人看似只是记录实时景象,然而诗情恰恰渗透在眼前所见之中,诗歌写作也在此刻完成。不同的是,“寻诗”更能体现寻找、访求的过程性和目的性,在这一表达中,“诗”仿佛成了触手可及的实体;作者自认与读者对何为“诗”有着高度默契,只需呈现特定场景,读者便可心领神会。这种将“诗”客体化的过程,体现出诗歌已成为诗人日常生活中随时可见的一部分,同时,诗人的主体身份在诗歌中也呈现得愈发明晰。
(摘编自刘晓旭《赋诗与寻诗》)
材料二:
“镜”在中国文化中有复杂的意涵。本文所言“览镜诗”,不是泛指含有“镜”意象的诗,也不是指专门吟咏镜子的诗,而是指书写览镜行为与感想的诗作。览镜诗的关注点,是这个行为本身以及由此引发的人物心理情感。换言之,览镜诗中,作为物品的镜,只是触发某种心理的媒介,并非诗歌吟咏的重心所在。作者对览镜行为有更充分的自觉,把更多的笔墨着眼于“镜中像”所引起的一系列内心反应和情感状态。审视览镜诗的嬗变脉络,我们可以再次确认中唐至宋代诗学的一脉相承,也能感受到日常化题材在宋代诗人手中有更繁复的艺术表达和更丰赡的文化内涵。宋人的自我形象在览镜诗中得以再造,新的审美趣味随之形成。
由镜中像来认知自我,是人们览镜自照的重要目的。按法国心理学家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人们通过观看镜中影像而建立“自我”的观念,并由镜中自我逐渐进入“社会中的我”乃至“理想中的我”。人在镜前凝视,建构对自身形象的认识。“镜中像”与“现实我”存在距离,这就促使照镜人通过想象去完成两者的合一,建构自我形象。诗人照镜,由人而镜,由镜而像,由像返观人,故心有所感。解读览镜诗,是观察作者自我形象建构的有效途径。
试看宋庠《因览镜照见衰年状貌有感》:
拂槛清晨念老余,只堪丘壑便悬车。
暗围廓落频移眼,坐况苍华不满梳。
淚绶转惭龟钮印,土膏空负鹤头锄。
人生出处真难决,羡杀贤哉汉二疏。
宋庠仕宦显达,遣词造句典丽奥博,全诗意脉从“镜中像”指向“现实我”。镜中老态让他联想到现实官场——是致仕退隐,还是不负官位?他内心纠结。宋庠没有白居易的乐天顺命,镜中像刺激他要在现实和理想间选择,所以他最后欣羡汉代的疏广、疏受,能主动功成身退。我们可从中提炼出诗人的三层形象:
A“镜中像”——颓然老者(“坐况苍华不满梳”);
B“现实我”——高位在身(“淚绶转惭龟钮印”);
C“理想我”——致仕归田(“茨杀贤哉汉二疏”)。
正是三者间理想与现实的冲突让作者“难决”,整首诗也因三层形象的复杂关系而充满张力。览镜诗是表达日常生活细节的诗。日常不能径直变为诗,但诗可以表现日常,让日常经验走向美学自觉。宋人将“镜中像”与“现实我”勾连在一起,让“幻象”与“真我”对话,试图超越琐碎凡庸的现实,直指诗人的情感与精神世界。
(摘编自侯体健《幻象与真我:宋代览镜诗》)
请结合材料内容,完成以下任务:
① 写出该研究课题的完整名称,不超过15个字;
②简要归纳两条关于该课题的研究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