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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2023高二下·九江期末)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平淡的事

    彭家煌

    几天前由北平来了个穷友,没屋子住。我替他找了两天的房子,找着了一个挂眼科牌子的医生家的一间后楼,即刻就叫他搬进去。匆忙的我不过记住了前门两边的白墙上写着“照原眼科”,也仿佛记着这医生是姓曾而已。 

    翌日,我那朋友走来和我谈天。 

    “昨晚那个房东走到我房里向我借一块钱买米,吓吓吓!” 

    第二天,我在微光中找来找去,不知如何始终找不着“照原眼科”几个字,但是看见前门的墙壁两边有白粉的一幢房,“大概这就是的吧!”我是怀着“连一块钱都得向生朋友告贷,贫穷到这样子!”的心情去的,但进门一观察,那客堂间也点着洋灯,灯下也有两个老妈子似的顾客请他看眼睛,靠窗也陈设一张只开了两道裂缝的桌,东边墙下也摆着小圆台,台上也搁着好几瓶药水,台边还有两个一只脚都不短的藤椅。至于他本人,身上却穿着呢大衣,旧靴子上也盖着呢布,一见还知道他是穿穿西装裤的。他手中拿着揩眼睛的棉花,一见有人推门,就脸色苍白起来,知道是我,才浮出微笑,轻着脚步走近我,低声的温和的说:“夏先生在家。” 

    我微笑着颠颠头。上楼时,我循环的默诵着:“难道真一块钱没有吗?——这江湖医生——这骗子。” 

    在后楼,我不耐久坐,我们就下楼,走过客堂间时,老夏说:“曾先生,我们去喝酒吧!” 

    他连忙鞠着躬:“好的,好的,我马上就来,请先走一步。” 

    我们走到街的尽头,发现一酒馆。那酒馆不仅小,而且很模糊,里面两个桌,全用灰尘装饰着。一个鼻眼不分明的半大孩子走拢来问我们要什么,我就要了两斤酒。 

    不久,曾先生笑嘻嘻的擦着手走进来了。三人就了座,我叫孩子拿酒来,又叫他买了八个子花生米。曾先生又擅自在柜台上弄了一碟发芽豆,又弄了一碟海蜇皮。 

    “听说先生差了一块米钱,心里很过意不去,现在可有了?” 

    “不要紧,已经赊了一块钱的米。我们喝酒吧!——这地方真好!这老板是好人,很可怜的!——她常常到我那里看眼睛,我不要她的钱。她钱不够,我就入了五块钱的股。所以,我在这里很随便的,常常来!“ 

    “酒倒是少喝的好,曾先生,你何不好好把你的行业振兴一下?”我说。 

    “不行!”他摇着头笑“我倒霉,连这个都没有!”他忽然把脚举起来:“你看,我这个皮鞋,底穿了,前面开了口,走起来,他冒烟。” 

    我们不禁笑起来。 

    “你每天也有多少收入喽?”我问。 

    “没有一定,两毛,四毛,有时还倒贴。穷人多啊!一块钱看一回的。一个月难得有几次。” 

    “像你这样是不行的。这鬼世界是全靠外样子,不怕你本事怎样好。”我愤愤地说。 

    他只温和的笑。 

    “是呀。曾先生,据前楼的人说,你的手术很不坏,你只要好好的把诊所布置得像个样,把身上弄整齐点,在门口挂个招牌,在弄堂口还挂个更大的,也定一个章程,门诊几何,出诊几何,架子一挺,人家自然不会小看你,像你这样两毛四毛,有时还送诊,有时还……那是……” 

    老夏也说了一大篇。 

    “这是没有办法的!”他摇头坚决的说,“他们都是穷人末!顶多只能收点药钱。——你们以为我是好人吗?其实我也很坏的,是穷人,到我这里来,他们都是别处诊不好的,他们没有钱谁给他诊。这种人,我是欢喜给好药,一次二次就好了,阔人就不同了,一次诊得好的,我给他分做几次诊,多弄他几个钱,其实我是很坏的。” 

    “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能存在的。我劝你以后还是把牌子挂出来,好好的干一下,免得受苦!”我说。 

    他还是温和的笑,连连把酒往口里送,酒完了,又再叫两斤。 

    “是的,牌子原先挂的,在弄堂外头,因为警察要捐钱,才取下来的。” 

    他已经很醉了,话便滔滔不绝。 

    “原先我生意很好,每月赚二百多块钱,那不是现在这个地方,这是去年搬来的。那时候,我的日子很好过,我把老娘由乡下接来住,请了两个听差,门诊是一块二,没有钱的就减半,看人说话。不料去年革命,我的诊所烧得干干净净,好,没有想到这个革命把我打倒了。搬到这里之后,凑巧,闸北办市政,一条马路修上大半年,交通断绝了,简直没有人上门。好,这个市政又把我打倒了。三四月间落起黄霉雨来,你想谁肯爬过烂泥堆里走过丈多深的水沟到我这里来呢? 

    “好,这个黄霉雨又把我打倒了。房钱欠七个月,生意没有,我吃的是身上的衣服,是木器。我牌子是有的,弄堂外有块大的,前门的壁上写着‘照原眼科’四个大字,但是我给不起捐钱,警察天天来要,起首我就把外面的牌子取下了。昨天他又来了。我就把墙上的字也粉了,省得他来麻烦。 

    “可是牌子一取消,就简直更没有瞎子能找得着我了。好,这个警察捐又把我打倒了。” 

    他不再笑了,两手撑着头,慢慢的伏在桌子上。 

    “这个人很可怜。老黄,你是欢喜把自己妻子儿子都上小说的,也把他上一上小说吧。哈哈!”老夏说。 

    “但是——唉,在这年头,这玩意早已不时髦了,这事情,太平淡了,上了小说不会有人看的。” 

    我禁抑着奔放的热情坚决的这样回答。 

    一九二八,十二,二五日于上海(节选自厦门中学生助手微信公众号,有删改)

    1. (1) 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 . 曾医生描述自己的窘境时,说皮鞋走起路来会“冒烟”,语气调侃,却让小说更富悲情色彩。 B . 小说以“我”的视角展开叙述,写“我”对曾医生从有误解到产生同情,情感变化真实自然。 C . 小说以对话集中呈现医术不错的曾医生从“日子好过”到“被打倒”的过程,令人悲慨。 D . “我禁抑着奔放的热情”拒绝将曾医生的经历写到自己的小说中,体现了“我”的冷漠。
    2. (2) 关于文中曾医生在酒馆里“滔滔不绝”的部分,下列说法不正确的一项是( )
      A . 曾医生两次向“我们”坦诚自己“很坏”,可见他在善良之外,还有丑陋的一面。 B . 而对“我”和友人的建议,曾医生只“温和的笑”,这“笑”里有仁心,也有无奈。 C . “吃衣服”“吃木器”,看似夸张却是曾医生极度困窘的生活状态的真实写照。 D . 曾医生反复慨叹“好,又把我打倒了”,这句话饱含都市知识分子的辛酸悲苦。
    3. (3) 本文的细节看似琐碎,实则前后呼应,请试举一例简要说明。
    4. (4) 厦门中学生助手评价彭家煌的作品“连题目也都花费过一番心血”,请分析本文题目的独到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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