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净山真正出众的不是外形,不是宗教,而是它所孕育的生命。亘古至今,人世间滚滚红尘,梵净山如同一座“孤岛”。它在危急时刻接连三次出手,助力生灵繁衍存续。正如生态学专家吉姆·桑赛尔在梵净山实地考察时所言:“梵净山就像一座生态‘孤岛’,有很多物种在里面生存、发展,它的周边就是人类活动的海洋。”
梵净山为周边区域内的最高峰。来自太平洋的东亚季风,与来自印度洋的南亚季风,翻山越岭,在此交汇。随季风而来的暖湿气流受山体阻碍向上爬升,遇冷凝结,山间云雾弥漫遂成为常态。蒸腾的气流转化为充沛的降水,梵净山年降水量高达1100~2600毫米。充沛的降水以山顶为中心,向四周孕育出放射状水系,四下奔流。仅落差在20米以上的瀑布就有23处之多。如此多的水流,如果是出现在梵净山周围的碳酸盐岩地区,则会大量下渗,并让地表的土壤冲刷流失,形成石质荒漠——“石漠”,非常不利于植被的生长。但在梵净山,难以溶蚀的变质岩使得降水多在地表汇聚形成溪水、河流,每年可以为周边地区提供上亿立方米的洁净淡水,这在石漠化严重的贵州是极为重要的。充足的水源、肥沃的土层,再加上梵净山所处的亚热带环境,水热条件可谓优越,为动植物的生存栖息提供了优良的环境。据不完全统计,梵净山的野生植物有4394种,森林覆盖率达80%以上,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优于周围的碳酸盐岩地区。这便是梵净山助力生命、突破石质荒漠困境的第一次出手。
第二次出手,则开始于寒冷的冰期。梵净山地处亚热带,随着海拔的升高,温度逐渐降低,至山顶一带,年均温度只有5~6摄氏度。往往是山下郁郁葱葱,山上白雪皑皑。在数千米的垂直距离内,梵净山跨越了中亚热带、北亚热带、暖温带、中温带四个温度带,相当于水平距离上几千千米的变化。不同海拔的温度带可以满足不同植被的生长需要。包括1300~1400米以下的常绿阔叶林带;1400~2200米的常绿落叶阔叶混交林;2200~2570.5米的亚高山针阔混交林和灌丛草甸带。这便是山地的垂直自然带。260万年以来,每当冰期来临,全球温度都会大幅下降。一些动植物因为无法适应寒冷而消失。但在梵净山,垂直自然带开始发挥作用,原本生活在较高海拔地区的植物,逐渐向温暖的低处迁移。当冰期结束,气温回暖,它们又往较凉爽的高处回迁。一下一上之间,古老的物种得以延续,这便形成了所谓的“孑遗物种”。在这里,可以看见叶靓花美但颇为珍稀的鹅掌楸。其树木高大,可达40米。更为稀少的珙桐,居然在梵净山成片分布,树高可达20余米。每年春末夏初,珙桐花开,枝头大型的白色苞片随风摇曳,宛如飞翔的白鸽,因此它也被称为“中国鸽子树”。最为珍稀的是梵净山冷杉,它是梵净山的特有品种。幼年期生长缓慢,40年后才加速生长,树龄可达300多年。就这样,梵净山成了冰期生命的“挪亚方舟”。报春花属、龙胆属、吊钟花属、马先蒿属等,众多有着上千万年历史的生物得以延续生命。
第三次出手伴随着末次冰期的到来,现代人类的祖先在生存压力之下,向全球迁徙。在中国,人类的足迹遍布大地,形成新的汪洋大海。人们在梵净山周边垦殖农田,开采朱砂。密集的人类活动使得梵净山周边的生态环境被大肆破坏。原本连接青藏高原、云贵高原、江南丘陵,直至台湾山地的山地生物廊道,彻底断裂。人类进逼而动植物退却,“孤岛”梵净山再次出手,大量灵长类动物避难于此。最著名的便是黔金丝猴,因为其他栖息地的破坏,梵净山成了它们最后的家园。黔金丝猴体长60~70厘米,尾巴又细又长,状如牛尾,非常醒目。与川金丝猴、滇金丝猴一样,黔金丝猴也属于仰鼻猴属,原来都居住于热带雨林,后来在迁徙中逐渐分化,黔金丝猴是其中数量最稀少的一种,目前仅存约800只。
三次危急时刻,“孤岛”三次出手相助。在国内生态环境普遍告急的今天,梵净山这样一座面积不大的“孤岛”中的自然植被还依然保持了相对原始的状态,成为6000多种动植物生存、繁衍、演化的场所。
(摘编自星球研究所/中国青藏高原研究会《这里是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