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传统戏曲表现为两种形态,一种属于文化形态,主要存在于民间。这种民间戏曲具有质朴的、非艺术化的倾向,表达的是一种文化的参与和共融,而非纯艺术的审美咀嚼;另一种则属于艺术形态,是士大夫文人在民间戏曲的基础上,不断丰富其表现手段,使其更趋向雅致,具有了较高的审美性和审美价值,形成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戏曲艺术。而我们常常所说的戏曲现代化,更多的是戏曲外部形式的现代化。但在戏曲现代化的过程中,人们往往把注意力集中在戏曲现代题材和思想内容的表现上,而忽视了戏曲艺术作为一种艺术样式所具有的本质特征。
戏曲艺术的现代化绝不仅仅为戏曲题材是否属于现代的生活,戏曲的思想内容是否曲折生动感人。换言之,一方面,现代生活题材当然是现代戏曲艺术应该表现的内容之一,甚至是重要的内容之一,但通过古代生活题材同样也可以反映当代人的思想意识和精神生活。而另一方面,戏曲艺术的本体在于其形式的表达,即戏曲艺术之所以成为戏曲艺术,在于它独特的戏曲表达形式。戏曲艺术的审美价值就在于其可以反复欣赏的独特的形式美,是形式与内容两者和谐、有机的统一。作为一种古老的传统艺术,戏曲在现代的形式意义尤其显著。时下戏曲艺术的现代追求在“形式美”上做了一些尝试和努力,但力度显见不足,也缺乏系统性,其更多着眼于强调反映现代生活和现代意识,甚至把内容也局限在主旋律的范畴之内,而应该重视的形式、艺术的继承传统和现代化革新却步履艰难,这正是戏曲艺术现代化的主要困境所在。
无疑,关注和回归民间是摆脱这种困境、实现现代转型的根本。戏曲是一种大众艺术、大众文化,它的根、它的脉、它的代谢机制都在民间,戏曲艺术的每次发展、繁荣,民间大众都发挥了积极、能动的作用,是改革、创新的主体,是戏曲发展的推动力,是戏曲一次次转型和新旧代谢的资源库,每一次革新都有深厚的群众基础。然而,反观当代有一种越来越不尊重和漠视民间的趋势,这不仅让戏曲艺术表现形式的革新失去可资借鉴的力量,同时也破坏了具有悠久历史的戏曲文化生态链,让戏曲与广大民众愈来愈隔膜,这正是我们戏曲现代化过程中最大的一个缺失,也是学界不得不正视的一个问题。
当然,民间戏曲绝不会因为我们忽视它而自动消亡,因为它与民间的生活息息相关,甚至它就是民间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它的生命绵延不绝。某些方面民间戏曲在追求其现代转型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更稳,在一些地区,它甚至已经融进了人们的现代精神文化生活,成为他们文化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民间的重新发现和本质回归,对21世纪孜孜以求的戏曲人来讲有特别重要的意义,会是实现传统戏曲现代转型和步出困境的一把密匙。
(摘编自刘桢《关注和回归民间是戏曲实现现代转型的根本》)
材料二:
“戏曲现代化”是百年来中国戏剧发展的重要命题。历经“求变图存”“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等一系列探索,中国戏剧(曲)获得了从古典走向新生的现代性底色。进入新时期尤其是新千年以来,反映当下生活、回应现实热点的现代戏越来越成为创作焦点,与传统戏、新编历史剧共同构成了当代戏曲舞台的繁荣样貌。在此进程中,戏曲的现代性求索从未止步。
那么,究竟何谓戏曲的现代性?它不单是一个时间概念或时段界定,而是融入了现代文化与环境特点,在当下所呈现出的精神价值、审美认知等。除直面现实的题材外,像历史的、外来的故事都可以具备当下感、呈现现代性。戏曲的现代性体现在主动观照现代文明成果、现代审美意识、现代价值观念的创作进程中,不只是表现在现代生活的题材拓展方面,也非为现代戏专属。
厘清一系列关系问题,我们会更清晰地发现,从现实题材到现代艺术,仍有漫长而艰辛的路要走。题材本身不自备现代意识,但戏曲现代戏的创作者自身应有现代观念,一方面,要理性对待当下创作中博题材、押主题、砸大钱等诸多问题,冷静、科学遵循艺术规律进行创作创新,不能将艺术作品等同于宣传品;与此同时,还需要创作者充分鉴别、发掘、提炼、反思,在从素材到作品、从生活真实到艺术真实的过程中,大胆取舍、合理进行艺术再加工,同时,不断丰盈那些体现当代价值观、符合当下审美的元素,加以本门类的技术技巧、前沿理念等,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戏曲现代戏如何更具现代性,同样绕不开戏曲本体与现代元素的关系问题。除观念、角度、题旨外,音乐、表演、布景等整体舞台呈现都与当下观众的审美直接关联,亦是现代性探索中不可忽略的部分。“源于生活”让现代戏更容易与观众亲近,但“高于生活”的艺术化追求,也决定了其在唱念、表演等方面的拓展尚需守住戏曲本体。当然,我们可以广泛吸收现代音乐元素、形成生活化的新表演程式,但也应该是在对某一剧种形态探得来龙、知晓去脉的基础上,以虚实互动、新老交融的具体实践为前提,否则,盲目进行现代性开掘,只会带来更多的误读。
置身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洪流之中,任何一个创作者都不是旁观者。未来或将有更多书写时代巨变、反映百姓生活的现代戏作品涌现,相信随着追求现代性的种种努力,现代戏创作能向更深更广迈进,真正做到为人民书写、为时代而歌。
(摘编自孙丛丛《在现代性求索中走向深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