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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2023高三上·成都月考) 阅读下面的文字,回答问题。

    文本一:

    马幼渔

    张中行

    马幼渔先生名裕藻,是我的双重老师。三十年代初我考入北京大学,选定念中国语言文学系。他是系主任,依旧说,我应该以门生礼谒见。上学时期听过他一年课,讲的是文字学中的音韵部分。马先生虽然是宁波人,风范却没有一点精干和善于拨算盘珠的样子。口才也不见佳,因而讲课的效果是平庸沉闷,甚至使人思睡。总之是,因为看不出他在学术以及行事方面有什么突出之点,同学们对他总是毫无惧意,甚至缺乏敬意。他早年在日本,也是听过章太炎先生讲学的,因而以太炎先生为引线,关于马先生就有个颇为不好听的评语,是某某人得其什么,某某人得其什么,这里的“其”指的是章太炎先生,马先生列在最后,是得其胡涂。

    说胡涂,是近于开玩笑,难免过分;在一般人的心目中,马先生不过是好好先生而已。好好先生有可取和不可取的两面,可取的是不伤人,不可取的是不办事。不办事而能多年充当系主任,这或者正是北京大学容忍精神的一种表现吧?不过无论如何,他总是系主任,依照帅比将高的惯例,他就不能不出名。出名还有另外的原因,都是来自家门的。其一是有几个弟弟,其中两位在学术界相当有名:一位是马叔平,金石学家,写过《石鼓为秦刻石考》,受到门内汉的赞许,后来出任故宫博物院院长;一位是马隅卿,有大成就的小说学家。其二是有一位贤内助,怎么个贤法,家门之外的人自然不得详知,但马先生有时似乎愿意泄漏一点消息,于是曾因此而受到女学生的嘲弄。其三,就是这位贤内助生了个赫赫有名的女儿,名马珏,考入北京大学政治系,我在校时期,全校学生公推为校花。校花,闺门待字,其在男学生群里的地位、印象可不言而喻,这且不管;马先生却因此而受到株连,这也不是什么过大的伤害,只是间或,当然是背地里,戏呼为老丈人。

    三十年代末,北京沦陷了,马先生因为年近花甲,没有随着学校去往昆明。他原来住在景山西街,也许为了隐姓埋名,迁到王府井大街大阮府胡同,与刘半农先生的夫人住前后院。其时我和同系同学李君也住在北京,寂寞,很怀念旧日的师友,而师友星散,所以有时就到马先生那里坐坐。我们发现,马先生也很寂寞,更怀念红楼中的相识,于是渐渐,我们就把到马先生那里去当作后辈的义务。

    这样,日久天长,我们才明白,在校时期对马先生的认识其实并不对。他通达,识大体,以忠恕之道待人,并非庸庸碌碌。旧日有些印象像是沾点边,也是似是而非。比如“好好先生”,这是我们把他的宽厚看作无原则的迁就。其实,他律己很严,对人的迁就也仅限于礼让。在这方面,可记的事情颇不少,随便举一些。还是任系主任时候,他家的某一个年轻人报考北京大学,有一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马先生面前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今年国文会出哪类题。”马先生大怒,骂道:“你是混蛋!想叫我告诉你考题吗?”又有一次,同学李君请马先生写些字,留作纪念。马先生沉吟了一会,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起,现在国土沦陷,我忍辱偷生,绝不能写什么。将来国土光复,我一定报答你,叫我写什么我写什么,叫我写多少我写多少。”马先生可谓言行一致。北京大学迁走了,他借贤内助善于理财之助,据说生活没有困难,于是闭门读书,几年中不仅不入朝市,而且是永远不出大门。

    他爱国,有时爱到近于有宗教的感情。他相信中国最终一定胜利,而且时间不会很久。我们每次去,他见面第一句话总是问:“听到什么好消息吗?”为了安慰老人,我们总是把消息挑选一下,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是报喜不报忧。——我们确是有个忧,是马先生有个羊角疯的病根,几年反复一次,而且,据说一次比一次重,不久之后会不会有意外呢?

    大概耐到一九四四年的年尾或下年年初,我们有些日子没去,忽然传来消息,马先生得病,很快作古了。遗憾的是,他朝夕盼望胜利之来,七年多过去了,终于没有看到就下世了。他不能瞑目是可以想见的,真的胜利了,“家祭无忘告乃翁”,他还能听见吗?

    (选自《负暄琐话》,有删节)

    文本二:

    所谓记忆都是零零星星的,既不齐备,又不清晰,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影子中有可传之人,可感之事,可念之情,总起来成为曾见于昔日的“境”。

    影子的内涵很杂,数量不少,这里抄存的是与“境”有关的一点点。选这一点点,是考虑到两方面的条件。一是可感,就是昔日曾经使我感动或至少是感兴趣,今天想到仍然有些怀念的。二是可传,就是让来者知道并不是毫无意义的。逝者如斯,长生、驻景都是幻想,永垂不朽只能存于来者的感知里。遗憾的是存于来者感知里的数量太少了,尤其是不曾腾达之士。《史记·伯夷列传》末尾有这样的话:“岩穴之士,趋舍有时,若此类,名堙灭而不称,悲夫!”由太史公到现在,又两千年过去了,“名堙灭而不称”的真是不可数计了。我,笔拙言轻,但希望是奢的,就是很愿意由于早春晚秋,坐在向阳的篱下的这些闲谈,有点点的人和事还能存于有些人的感知里。

    这样,当作玩笑话说,我这些琐话,虽然是名副其实的琐屑,就主观愿望说却是当作诗和史写的。自然,就读者诸君说就未必是这样,因为时间空间都隔得远,他们会感到,作为诗,味道太薄,作为史,分量太轻。那么,古人云:“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设想有的人有时也许一人枯坐萧斋,求博弈不得,那就以此代替博弈,或者不是毫无用处的吧。

    1984.4

    (选自《负暄琐话·小引》,有删节)

    1. (1) 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 . 文章开篇叙写马先生“平庸沉闷”“甚至使人思睡”,师出名门,却十分胡涂,欲扬先抑,为后文描写先生张本、蓄势。 B . “这或者正是北京大学容忍精神的一种表现吧?”语言风趣犀利,意含讽刺,与《藤野先生》里的“头顶上盘着大辫子,形成一座富士山,实在标致极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C . 三十年代末,我跟马先生滞留在北京,常常到先生处坐坐,这既是出于一种责任,也排解了彼此的寂寞,为进一步了解他提供契机。 D . 张中行认为自己的写作内容是“名副其实的琐屑”,体现了作家坦诚而又谦虚的态度,然而这些文字背后所承载的厚重历史感和独立的人文品格却令读者为之瞩目。
    2. (2) 文本一多处使用对比手法,请举其中两例分别简析作者的用意。
    3. (3) 文本二说,作者是将回忆“当作诗和史写的”,请谈谈作者的这一主观愿望在文本一中是怎样达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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