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促织》与《变形记》在故事整体设定上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两篇作品都叙述了变形故事:一个是人变成了蟋蟀,一个则是人变成了甲虫。借助于这种变形手法,在貌似荒诞的叙述背后,作品表达出对社会重压下人的命运的思考,即对人与物之间的异化关系或者人的异化的思考,从而具有了深刻的批判性。
《促织》写的是一个在外力残酷压迫之下的小人物“离魂”的人间惨剧。人原是万物之灵,蟋蟀本是捕捉来给人当小玩意的,但在《促织》中,一切都被倒转过来──人成了一只可怜虫,而“蟋蟀”倒像在玩弄着人的命运,成了成名一家生死、吉凶、福祸的主宰。作者表面上写小小的蟋蟀,实际上则是把封建统治阶级的层层官员和处在社会底层、身受好几层压迫的老百姓,自上而下地串联起来,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专制制度对人性的摧残。
如果说蒲松龄只是无意识地涉及异化的问题,那么卡夫卡则是有意识地以表现主义的艺术手法,深刻表现了现代资本主义普遍的人的异化现象。人在一夜间变成了甲虫,从生理现象看,是反常的、虚妄的、荒诞的;而从社会现象上讲,又是正常的、可能的、现实的。在资本主义社会,人一旦失去谋生的能力、谋生的手段、谋生的资本、谋生的机会,就无异于变成一只甲虫。格里高尔发觉自己变成甲虫后,那一串焦急的心理活动正反映了他一年到头过的都是那种惴惴不安、灰黯屈辱的日子。这也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中“非人的生活”。
《促织》思考问题的向度首先指向社会,而《变形记》则主要是对个人命运的关注。不同的思考向度,体现出中西方两种文化的不同影响。我们知道,中国社会是建构在一个个家庭的基础上的,家庭是社会的最小单位。在这样的社会格局中,个人的所有生存目的、生存价值指向的都是家庭和社会。在中国人的心目中,群体的利益(更多的时候就是家庭)高于一切,所以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就成了很多中国人的追求。而西方社会结构的最小单位是个人,或者说是依附于团体的个人。因此,强调个人的权利,对个人的关注,就成了西方社会鲜明的特点。因着文化的不同,中西方在思考问题时就会表现出相应的差异性。中国人总是将人置于特定的社会环境下来观照,并进而思考人的命运;而西方人则习惯于以自我的眼光去审视社会,从而思考人的命运。《促织》与《变形记》所体现出的不同的思考向度正是这样一种具体的表现。
正是基于不同的思考向度,虽同样是运用变形的手法,但《促织》与《变形记》中人物变形的动因截然不同。在《促织》中,成名的儿子变为促织,是为了挽救整个家庭行将遭遇的灭顶之灾。换句话说,也就是个体是为着群体而牺牲的,这在某种层面上反映了中国人潜意识深处隐藏着的所谓忠孝,体现了专制社会里一个又一个的群体(即家庭)的悲哀。而《变形记》中格里高尔的变形,则是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个体在难以承受的社会压榨下走向自我崩溃。虽然这一变形不可能不影响到家庭,但更多地体现出的却是社会重压下一个又一个个体的悲哀。
(摘编自韩玺吾《<促织>与<变形记>:荒诞的背后》)
材料二:
社交媒体作为互联网的新生力量,凭借信息海量、传播及时、交互性和娱乐性强等特点俘获了大量受众。人们在享受其带来的诸多便利时,也面临着被异化的威胁。社交媒体对人的异化,就是指人们沉溺于社交媒体建构的拟态环境中,无限依赖媒体提供的内容,从主动的生产消费角色被异化为受媒体控制和奴役的傀儡,一旦离开媒体,就会陷入极端的恐慌之中。如何规避被媒体异化的危险,是当下受众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
社会学家韦伯认为,人的理性包括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这两者之间的博弈与平衡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原动力。工具理性的表现形式就是技术革命;而价值理性则是对人的尊严、情感和命运的关怀,强调一个人对于价值问题的理性思考。移动互联网时代,社交媒体的工具理性随着科技的突飞猛进急剧膨胀,人们在享用技术盛宴的同时,潜移默化地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技术崇拜。而价值理性却被碎片化、娱乐化的快餐文化持续消解着,人的独立精神越发黯淡无光。在媒体使用过程中,人们将工具崇拜代替了理性思考,不愿付诸任何具体的行动,这种异化正是由社交媒体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之间的失衡导致的。
挣脱社交媒体建构的“异化牢笼”,亟需完善相关法律政策,以确保社交媒体的良性发展。同时,还要加强人文教育,培养国民的媒介素养与道德认同,将外在的约束转化为内在的理想信念与价值追求,减少社交媒体使人异化的可能。
(摘编自吴向华《新媒体环境下社交媒体对人的异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