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梨花白
李朝德
①“一弯新月升起了,我们借助淡淡的月光,在忽明忽暗的梨树林里走着。山间的夜风吹得人脸上凉凉的,梨花的白色花瓣轻轻叙落在我们身上……”《驿路梨花》以唯美的句子营造了一个静谧优美的世界,滋养着无数年轻的心灵,纯粹干净的文字背后弥漫着质朴的爱与善意,如山野之风吹拂月夜的梨花。
②2005年,我离开教师岗位到云南省作家协会工作,也有了与彭老接触的机会,在多年的相处中逐渐了解作为作家的彭荆风真实的样子。
③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会议上,作为工作人员我将参会人员席位卡摆放好后,就站在“彭荆风”的席位卡边上等待,我想看看《驿路梨花》的作者在现实中是什么样子。会议还没有开始,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进来。很多人与他打招呼,他总走笑呵呵地与打招呼的人互相问候。走到他座位边上,他看见我这个陌生的面孔,对我微微笑了笑坐下来。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恰在这时,省作协杨红昆老师向他介绍了我这个新人。我有些激动,慌忙说:“彭老师,我原来是教师,教过两遍您的《驿路梨花》。”彭老呵呵一笑说:“那很好啊,来到作协,应该多读点书和写点东西。”我有些惭愧。没有来得及答话,又有人与他打招呼,他忙着回应。会议将开始,大家陆续入座,彭老落座前不忘转身问了我一句:“叫什么名字?改天我送你本书。”我忙告知自己的名字。
④下一次见面,真没想到,彭老还真从挎包里掏出一本他刚出版的《挥戈落日——中国远征军滇西大战》送给我,扉页早已写好:
赠李朝德同志
彭荆风
2005年9月8日
⑤那一刻,我的确很意外。我一新人,上次见面匆匆,环境嘈杂、寥寥数语,时间也隔着两三个月,他却用心记下这件事。纪实文学《挥戈落日——中国远征军滇西大战》这本书,为我打开了一扇窥见历史的门,也引导我从门外迈入门里。
⑧我喜欢封底上的字:记录战争是为了珍惜和平。
⑦没有狭隘的民族主义,只是对历史的回望和沉思。
⑧最后一次见面是2017年12月底,中国作协主席到昆明看望云南文艺名家,彭鸽子与我及省作协的同志站在小区的路口等候。小区外一片开阔,远山苍茫,丽日蓝天下一只戴胜鸟飞来飞去,起起落落。车辆还没来,我们在路口大树下闲聊,又说起彭老的作品,谈起《驿路梨花》,惊觉我竟然三次学过这篇课文,分别是当学生时,实习时,当老师时,还做过课件。临时冒出个念头,想请彭老写下“驿路梨花”四字相赠,鸽子老师满口答应。
⑨找们一行人引导着车辆到达彭老家门口,才下车,彭老就高兴地迎上来,主席如见故乡亲人,热情地与敬爱的彭老拥抱。知道我们要奔赴下一站,彭老远远地对我们摇了摇手。
⑩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彭老留给我最后的影像。
⑪2018年7月26日,彭老静静躺在鲜花丛中,我握着彭鸽子老师的手,鸽子老师泪眼朦胧,对我说:走得那么急,他答应给你写的字都还没有写呢!
⑫一个月后的某天,鸽子老师打电话告诉我在收拾彭老遗物的时候,发现彭老早己为我写下“驿路梨花”,鸽子老师在电话里哽咽着说,他答应的事情,从来都会做到。几个月后,我从鸽子老师手里接过了这辐彭老遗留于世最后的珍贵手迹,打开一看,毛笔书写的“驿路梨花处处开”几个大字跳入眼帘,落款为“彭荆风二零一八年元旦”。这是彭老留给我及这个世界最美好的祝愿!
⑬我一直在思考,彭荆风是功成名就的大家,小说、散文得心应手,而晚年的他,却避虚就实,更多作品用纪实手法去书写,不顾年迈,与自己对弈,与有限的时间角力。
⑭每部作品都是作者内心煎熬与时间角力的结果,《滇缅铁路祭》,是作者沿着铁路线走访十几个县,前后修改12稿才写出:当他站在领奖台上接过中国作协“第五届鲁迅文学奖”的奖杯时,他已经是81岁高龄,这部长篇纪实文学《解放大西南》,前后历时12载,10易其稿才写成。老骥伏枥,壮心不已,86岁又写成了56万字的长篇纪实文学《旌旗万里——中国远征军在缅印》……
⑮如有诗书藏于心,芳华终会成至真。回想在彭老的追悼会上,深情告别厅里弥漫的不是哀乐,而是根据他短篇小说《当芦笙吹响的时候》改编的电影《芦笙恋歌》的电影插曲《婚誓》,这首家喻户晓的歌曲是那么深情。
⑯“阿哥阿妹的情意长,好像那流水日夜响……”
(选自《文学教育》2021年第2期)
片段一:与彭老初次见面,他鼓励“我”并决定送书给“我”。
片段二:
片段三:最后一次见而,向彭老索字,彭老挥手送别。
片段四:
而晚年的他,却避虚就实,更多作品用纪实手法去书写,不顾年迈,与自己对弈,与有限的时间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