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王维与李白、杜甫一比,就马上可以看出其间的差距。
李白、杜甫是“大”的,王维显然是“小”的。大小之差的原因在于① , 承担越大,境界当然也就越大。李、杜是以自己的心灵去承受这个世界的苦难与折磨的,他们甚至主动地把世界的荒谬与民生的不幸承担到自己身上,直至使自己的心灵不堪重负。此时他们发出的,就是震撼人心的黄钟大吕之声。而王维则一直在推卸,他连自己个人的一些生活挫折都难以承受,都要想方设法地躲避,直至最后躲到空门。当然,他也没有力量承受真正的空门的清苦,他只是一个在家的居士。正如他无法真正过一个清苦隐士的生活,而要亦官亦隐——家也要,官也要,禅也要,隐也要,在追求精神的同时,物质的一切也不愿放弃。
李白一生求“出”,“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他是躁动的,一刻不闲的,永远生活在别处。杜甫② , 他“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就是要进入圈子,得入魏阙,从而“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永远生活在此地。而“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乃是他对自己终能入台阁的信心。李、杜二人,无论“出”“入”,都显示出对生命、对人生的热爱与执着,以及为了追求而付出的精神历练与承担。
而王维则追求一个“归”字,这在盛唐,实在是较为罕见:“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牛羊归栏,③ , 雉雊蚕眠,田夫荷锄……句句写“归”,写自己受到感染,而欲归隐。实际上,王维的心中,总有一种回归平衡、恬静、安适的冲动。他要找到一个地方来安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