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道
刘鹏艳
①庄子曰：“秦王有病召医，破痈渍痤者得车一乘，舐痔者得车五乘，所治愈下，得车愈多。子岂治其痔邪，何得车之多也？子行矣！”一《庄子·杂篇·列御寇》
②老曹还是小曹的时候，和老庄曾是同门师兄弟。当然，那时候老庄也还是小庄，和普通孩子一样，热衷于下河摸鱼，上树捉鸟。老庄变得不普通，是后来的事。“后来”是个很有意思的时间状语，它一出现，往往意味着不普通的事即将发生。但老曹显然没有意识到老庄有何过人之处，因为老庄辞去公职之后，一直以编草鞋为生。
③老庄编草鞋和别人也没有什么两样，无非是横一道，竖一道，经一道，纬一道，穿在脚上以服帖为要。这一点老曹是信得过老庄的，当年老曹就知道老庄只能做手艺人，做不了商人，因为老庄讲究，做人做事没有分别心，或者说：齐物。
④老庄祖上是阔过的，他倒不肯拿出来炫耀，大抵炫耀起来徒伤了身份。老曹这样十分近人情地想。 老曹的父亲经商多年，他多少有些家学渊源——若是老曹卖草鞋，一定不是这样的卖法。这样编一双，卖一双，什么时候才能卖出境界？老曹这样想的时候，嘴角不禁撩起一个优柔的弧度。现在的老曾，可不是当年的小曹了，不久前他刚刚“加官晋爵”，眼下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⑤得意，就不能不稍微有点儿忘形 ， 这也是人之常情。【批注①】老曹的座驾十分豪华，而且不止一辆，他通常是看心情来决定坐哪一辆车。比如今天，他就选了一辆气势最嚣张的宝马，若在街头遇上，连碰瓷儿的也不敢往上沾的那种。他决意开他的座驾吓老庄一跳。
⑥可惜老曹的宝马太宽大了，结果到了老庄住的那条巷子口才知道，根本进不去。老曹不无遗憾地想，老庄如今落魄，竟然住在如此逼仄的窄巷里，自己不得不趋步而入。饶是如此，老曹的阵势也够吓唬老庄的了。他挺胸凸肚地率领众多随从站在老庄面前的时候，还由衷地为自己的气派感到骄矜，瞧瞧吧，他手底下哪个人不比老庄穿得体面得多？！
⑦“老庄。”老曹喊。
⑧老庄正在门口编草鞋，听到这声喊头也没抬，他嘟囔着说：“走你的路吧，我又没碍着你。”
⑨老曹于是又喊：“老庄。”
⑩这回老庄有反应了，他慢慢地抬起眼皮。
⑪老曹和老庄的眼神对上的时候，老曹分明感到一阵想要手舞足蹈般的兴奋，他嘚瑟得有些哆嗦地说：“我今儿专程来看你编草鞋。”
⑫“啊--”
⑬“记得当年吧？”老曹继续哆嗦着腿，上半身也跟着兴奋地摇晃起来，“你一心要做散木，一晃这么多年，你做成令天下人美慕的散木了吗？”
⑭“啊
⑮“哎呀，时光一去不复返，你真是应该好好想想为人处世的道理。我看你面黄肌瘦，想必营养不良，不如我请你喝一杯？”
⑯“啊—”
⑰“也可。”老庄竟答应了。【批注②】
⑱慢着，书上不是这么写的。
⑲若按书上的道理，老庄应该羞导老曹一番才是，因为以丧失尊严作代价去换取财富地位，其不择手段之卑劣，着实令人痛恨。然非也。追名逐利非老庄之所取，所以老曹是自取其辱。
⑳老庄和老曹携手上了酒楼，他们把酒言欢，一笑泯恩仇。其实也没什么思仇，不过是俗世的一点儿计较，老庄念书时比老曹有天分，更得老师的欢心，老曹认了，忍了。现在他衣锦还乡，给老庄显摆显摆，老庄也认。老庄点头说：“很好，很好，酒不错，再上三斤。”
㉑酒是逍遥道，老庄饮酒不为别的，只为逍遥。至于老曹是谁，老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来路如何，下场如何，又与他何干呢？
㉒这是书里没有写到的部分，这部分更有意思。
(选自《安徽文学》2023年第8期，有删改)
句子 | 批注 |
得意 ， 就不能不稍微有点儿忘形，这也是人之常情。 | 文中是如何体现老曹的“得意忘形”的？ |
“也可。”老庄竟答应了。 | 请结合语境，品味加点词语的表达效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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