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耳朵也有乡愁
张金凤
①如果耳朵也有乡愁,它最先怀念的,一定是母亲那一声声呼唤。黄昏时候,炊烟袅袅散入天际。大街上玩耍的孩子,草坡里剜菜的孩子,沿着小河摘打碗花、捉蚂蚱的孩子,跟小羊在西坡上睡着的孩子,都会在母亲的喊声中醒来,抖掉满身的草叶、尘土和野地里的风,那一声声呼唤在哪里呢?耳鼓已经寂寞得锈迹斑斑,长满了青苔,就埋在作业本、点读机、电视、电脑中,一个手掌大的手机里,他们戴着厚厚的玻璃镜片儿,佝偻着弱小的脊背,钻进这些数字游戏和电子垃圾里,何须母亲呼唤
②如果耳朵也有乡愁,它一定怀念那些乡村最经典的天籁:清晨里最早叫醒它的鸟鸣,深夜里点缀梦境的落叶的脚步和沙漏般的清露的滴答。最早醒来的那是柳莺;那是蓝鹊,在五月的麦田上畅游,在高高的电线上、高高的竹竿头、丝瓜藤上、葡萄架上呢喃着春风秋雨,呢喃着临冬的告别和春来的欣喜。夏夜的鸣蝉落脚在一封旧信笺上,吟唱到梨树下小院一角的星辉里,不肯消歇的歌吟半夜都会梦游出口,伴着母亲纺线织布搓麻绳打补丁的针脚,是促织那深深浅浅、远远近近、平平仄仄的鸣唱,清冷的秋夜似乎就不那么漫长了,寂寞的冬寒似乎就被挡在窗外了。
③如果耳朵也有乡愁,它一定惦念田野里那一声声吆牛犁地的声音,大路上催促马拉车的声音,羊咩,马嘶,淹没在长长的阡陌间,长长的庄稼垄间。犁铧撕开硬土的声音,牛鞭在空中“啪啪”一甩,那清脆的抽响,而是要拴住浓妆艳抹的夕阳。“呱呱”的驴叫声,是农耕交响曲里的高声部,却充满了号角般的激情;还有马的一声声响鼻,仿佛在讥笑那些沉甸甸的庄稼垛,在藐视那些看起来沉重的农活儿。马的蹄印“嗒嗒”地敲击着石板铺成的桥
④如果耳朵也有乡愁,它一定怀念河畔上的交响曲,青蛙是主唱,拨动着青苔,滑动着清水,然后“呱呱呱”高昂、气壮山河地高唱,那是撕裂长空般的欢笑来助演的还有那些小虫,它们声部庞大,井然有序。高声部在歌颂光明,握紧了大地的脉搏;中声区委婉迤逦,如那钻天的云雀。虫子们、青蛙们唱累了,会给一个弱小的纺织娘展现的机会,那琴弦上汩汩流淌的是抒情的小夜曲,许多小虫们就跟着那些琴声练轰鸣,如赞美诗般神圣。
⑤如果耳朵也有乡愁,它记得每一个柴门里的每一声犬吠,它记得谁家的雄鸡在清晨的墙头上;它记得那些咕咕叫的母鸡,在草垛根呼唤小鸡来吃虫的殷切虚荣的年轻母鸡,每一次下蛋,都会张扬得村庄里每个角落都听见。这些,耳朵都记得,它都想念,都远啦!村庄里还有狗,却不是那些柴门边巡夜的狗,是卷毛的宠物,它们早已经背离了看家护院的神圣使命,远没有穿透黑夜的力量和威慑罪恶的正义。鸡们群居在狭窄的宠子里,一生的使命,来欺骗世界。公鸡们更是凄惨,高科技缩短了它们的生命,被迫不及待地送上了人类的餐桌,满足那饕餮的嘴巴。乡村的雄鸡高唱图呢!耳朵,这图景,真的存在过吗?耳朵不记得了
⑥故乡,故乡,请唤我,游子将沿着你的召唤回来!
(选自《光明日报》有删改)
①——②——③——④
①来助演的还有那些小虫,它们声部庞大,井然有序。高声部在歌颂光明,握紧了大地的脉搏;中声区委婉迤逦,如那钻天的云雀。(从修辞手法的角度)
②还有那些虚荣的年轻母鸡,每一次下蛋,都会张扬得村庄里每个角落都听见。(从词义褒贬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