轼七八岁时,始知读书,闻今天下有欧阳公者,其为人如古孟轲、宋濂之徒;而又有梅公①者,从之游,而与之上下其议论。其后益壮,始能读其文词,想见其为人,意其飘然脱去世俗之乐,而自乐其乐也。方学为对偶声律之文,求斗升之禄,自度无以进见于诸公之间。来京师逾年,未尝窥其门。今年春,天下之士,群至于礼部,执事与欧阳公实亲试之。诚不自意,获在第二。既而闻之,执事爱其文,以为有孟轲之风;而欧阳公亦以其能不为世俗之文也而取,是以在此。非左右为之先容,非亲旧为之请属,而向之十余年间,闻其名而不得见者,一朝为知己。退而思之,人不可以苟富贵,亦不可以徒贫贱。有大贤焉而为其徒,则亦足恃矣。苟其侥一时之幸,从车骑数十人,使闾巷小民,聚观而赞叹之,亦何以易此乐也。《传》曰:“不怨天,不尤人。”盖“优哉游哉,可以卒岁”。执事名满天下而位不过五品其容色温然而不怒其文章宽厚敦朴而无怨言,此必有所乐乎斯道也。轼愿与闻焉。
(节选自苏轼《上梅直讲书》)
【注】①梅公:即梅直讲,北宋著名诗人梅尧臣,时任国子监直讲。
①以是人多以书假余,余因得遍观群书。——《送东阳马生序》
②而欧阳公亦以其能不为世俗之文也而取,是以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