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文学想象和虚构不能脱离现实,这里的现实包括现实经验、现实逻辑和现实关怀三个方面。现实经验不仅是某个人经历的现实,而且是一种无数人共同经历的普遍性现实,即人民大众所体验着的更切身、更深刻的现实。事实证明,往往是那些跟普通人民息息相关的经验和现实更能够引起社会共鸣。
文学想象服从现实逻辑是指写作必须遵循一般的生活情理、历史背景和逻辑因果。很多历史题材作品虽下了很大功夫,但还是在背景知识上出错;有的作品的想象和虚构不顾人物的性格及环境的可能性,这些都有悖于写作的现实逻辑。事实上,即使是诉诸荒诞变形的现代主义作品,现实逻辑也是非常重要的。卡夫卡的《变形记》让格里高尔变成甲虫,这是超越现实逻辑的,但是为了让这个超现实逻辑获得读者的信赖,卡夫卡使用了细致入微的现实逻辑。他写格里高尔成了甲虫,靠着无数细小的脚即使拼命舞动也无法成为着力点帮助他翻身,唤起了读者真切的现实感。可见,超逻辑的现代作品也借助于现实逻辑来获取读者的信赖和共鸣。
文学想象并非凌空蹈虚,还必须有真正的现实关怀。现实关怀未必直接体现为现实题材和现实手法,现实关怀是指作品的出发点和归宿点都基于对现实问题的关切、思考和热爱。现实关怀既印证着作家作为当代人的当代性,也是令作品跟现实、时代血肉相连的纽带。
(摘编自陈培浩《想象与虚构的可能和限度》)
材料二:
在文学创作理论中,有“艺术真实”与“生活真实”这两个概念。“艺术真实”是对“生活真实”的高度提炼,是另一层次上的更高级的“真实”。
经典文学的真实性绝不是对社会生活简单的摹写和反映,而是在对生活现实高度提纯后,对我们时代本质的深邃洞见,对人类生存状态的深切关注,是历史规律的真、生活本质的真、个人情感的真。在阅读文学作品时,我们会看到《牡丹亭》中杜丽娘死而复生,《西游记》中孙悟空上天入地,《浮士德》中浮士德返老还童。除了这些高雅的严肃文学外,还有近来十分流行的穿越类作品以及科幻类作品。这些明显不符合生活真实,但我们不能否定这些作品的“真实性”,因为这是一种基于生活真实、浓缩生活真实的高度艺术真实。
艺术逻辑与生活逻辑之间有一种既贴近又疏离的悖论。文学创作中,创作主体会根据审美规律以及表达需要对客体进行干预。生活逻辑是对生活真实性的高度遵循,但艺术逻辑恰好可以摆脱这种束缚,根据读者受众的阅读期待以及客体自身的表现规律选择恰当的表现主题的方式,这正是艺术逻辑的灵活之处。内容的想象性与形式的艺术性是文学作品非常重要的属性,天马行空的想象以及富有张力的表现形式更加符合受众期待的视野。
艺术逻辑虽然是以超越生活逻辑的方式把握实际生活的本质规律,但它最终还是达到了对生活逻辑的遵循。虽然杜丽娘死而复生不符合生活真实,但她向往婚恋自由、争取人格独立的魅力符合人们心底的真实;虽然孙悟空七十二变上天入地不符合生活真实,但他勇敢正义、忠诚聪敏的气质符合人们心底的真实;虽然《雷雨》中所有冲突和矛盾在一天集中爆发不符合生活真实,但强烈的表现形式更能突出作者想表达的主题意蕴。这些变形的、超现实的形象和结构所表达的情感、愿望和理想,从总体上说都有充分的历史依据,可以说,它们是在超越生活逻辑的更高层次上表达了社会历史的必然要求。
我们可以肯定地说,文学艺术是“真实”的,是作者在丰富的、夸张的表现形式下内蕴的“真实”。我们希望看到更多样态的文学形象和文学形式,看到多样态形式下,那深层次的真实逻辑。
(摘编自刘江玲《浅谈文学的“真实”》)
材料三:
不论是对于文学写作者还是文学研究者而言,“文学真实”的内部都存在着“现实真实”与“经验真实”两个基本层面,前者指的是现实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物质实体与真实存在,后者指的是文学主体基于个人化的审美感知和内心体验而产生的真实经验。
自然,任何文学作品都是“现实真实”与“经验真实”的复合体,但是试图从文本内在逻辑中抽离出真实的人、事、物,或将其与现实世界建立某种必然性联系,以及诸如此类的论证与寻找,其实意义甚微。我们对于文学作品的评价应该更为客观和全面地观照写作者创作与建构出的“文学真实”复合体,正如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在《俄罗斯文学讲稿》中说过的那样,“对于一个天才作家来说,所谓的真实生活是不存在的:他必须创造一个真实以及它的必然后果”。
(摘编自教鹤然《“文学真实”的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