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 禾
①母亲原先在托儿所工作，整天和小小孩儿在一起，所以经常笑。
②后来 母亲做了街道主任 管各种事儿 粮证 油票 征兵 就业 又多又杂 可没有她管不好的
③天下大雪了。早晨，北风呼号。母亲在院里喊：“都起来扫雪了！ 他孙大娘！他邵大娘！他洪大娘！他大叔！”喊着喊着出了院子，又在别院喊起来了。若谁家不起，母亲回来一看，就火了：“都起来了，就你们不起？还得一遍一遍叫着？”
④事儿管多了，母亲便笑得少了，常发脾气，常喊叫。慢慢地，大家习惯了，也习惯了被母亲管。特别是看到有人花钱大手大脚，或是浪费粮食。她一准嚷嚷：“这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哟？要是再碰上个灾荒年，看你怎么过？”日久天长，无条件听从母亲的指挥，成了全院的一条规矩。这喊叫声中，让人怕的成分少，让人感觉亲切的成分多。母亲去世后，有些老辈人说：“听不到荆主任的声音，心中老觉空得慌。”
⑤听父亲说，年轻的时候，母亲是爽朗而热情的，经常笑。母亲喜欢扭秧歌，打花鼓，穿着红绸衣绿绸裤，头插花，手舞彩带，额前挂着刘海儿，乌黑的头发不结绳，披到肩，两只杏核眼亮晶晶，两道长眉弯弯的，细细的，是很好看的。我在照片上看过。
⑥除了扭秧歌，母亲还喜欢唱。其实，哪里是唱？只是哼哼罢了。我小时候，母亲哄我睡觉。哼的许多催眠曲，记不得了。问母亲，母亲也记不得。母亲唱的歌都是偶尔在脑子里出来的，要现想是想不起的，唱了就忘了。
⑦母亲老了，喊不动了，不做街道主任了。傍晚，母亲拉风箱做饭，我倚在她怀里，央求她唱个歌。“你妈老了，好听的歌都忘了。”锅上起了蒸气，厨房里灯昏暗了，满屋被水汽弥漫了。母亲一下一下地拉着，火一闪一闪映在母亲脸上，映得通红。母亲呆呆地望着火苗，轻轻唱起来，脸上又挂了笑。
⑧我静静地听着，听着，不知怎的，觉得天底下只有母亲的哼唱，母亲的笑了……
（有改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