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赏明月
杨德振
①在我人生五十多年的春秋里，总觉得月亮不过是挂在星空中的一个移动的球体而已，并无多少诗情画意可言。惟独有两次在深夜里意外的“邂逅”苍穹中空悬的一轮寒月，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真正被迷人月色清辉所打动，才算完全领略和理解“风月无边”的意境意蕴。
②一次是数年前，我回大别山老家里探望父母。夜间两点多，我因睡不着出门，眼前的景致让我顿感炫目而惊诧：天地间一片银辉，万籁俱寂，天空上一轮寒月尽情地向大地泻下寒冷的清辉，给远处的山峦披上了一件灰色的斗篷，顿显妩媚多姿；给近处的池塘罩上了一件浅白色的轻纱，神秘而迷人；塘中的月亮纹丝不动，月亮的轮廓仿佛沉下去的一块银圆，银辉四射；池塘四周的堤岸、土路被月华覆盖，似霜非霜，似光非光，更是显得与白天所见大不一样，静谧而冷峻。
③池塘外的大片田野，由于高低错落，犹如一张张银灰色的锦毯，柔和而明晰，在静夜里让人凝神注目，眼睛放光；村庄周围的树木此时都已掉光叶子，光秃秃地伫立在月光下，枝柯错杂，银线交叠，看上去更显得萧条孤寂；枝丫无语地、散乱的伸展在月光中，映照在蓝色夜幕中像一畦畦蜘蛛网；树上的乌鸦鸟巢黑黢黢的一团，一个比一个清晰。
④村庄都沉睡了，山川也沉睡了。此时，我感觉唯独我和月亮还有些许生气在天地间吞吐和存活；还有一种感觉，月亮是我的，我是月亮的，我们把彼此的身心都交予和托付给了对方。
⑤我不想错过和浪费与月亮的缱绻缠绵，索性转身进屋，穿上保暖的衣服，拿出一张板凳，坐在屋外开阔的稻场中，静静地欣赏起寒月来。
⑥山区由于寒冷，月光更显皎洁、明亮、清寒，把我一颗俗世的心浸润和映照得更加沉静、通透、澄明、安逸……时间在此时仿若已停顿，唯有月光在流动……偶尔亦会唏嘘不已：我们每个人每天每时忙忙碌碌、步履匆匆，抑或追求喧嚣热闹，错过了多少这么美好静谧的夜呀？人生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⑦后来，在大广州的不眠城市里，又一次邂逅深夜圆月。
⑧那天深夜三点钟，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索性披衣起床，到自家小院里转一转。月华把小院铺得满满当当的。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城市的灯光映照，往天空一看，一轮硕大的清月挂在正空中，又圆又亮，正无声地往人间倾注她的清辉与热情，只是此时无人有闲情逸致接纳她、欣赏她……
⑨小院周围的树影斑驳，暗香浮动，我突然想到李白在《子夜吴歌•秋歌》中写的诗句：“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⑩同样是在月光下，处境与心境差别太大了。我们生在和平年代，国泰民安，衣食无忧，是多么幸运、幸福。
⑪“月色月月有，心境时不同。”尘世间沧海桑田，四季景色轮换和大同小异，每个人殊途同归，但每一个平凡的白天和夜晚，都值得我们细细体会和品味。心中有美，世界才美；心中有闲，万物才可爱。
（选自《学习强国》2022﹣07﹣02我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