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抬担子
王清铭
①很小的时候,家里生活十分艰难,我们几个半大的孩子经常被当做“全劳力”使用。印象最深的是我与父亲抬担子。我个儿矮,走在前,父亲个儿高,在后。担子的绳子离父亲的肩膀很近。我太小,几次下来,嫩小的肩被粗糙的扁担压出一块血红,血珠子快要淤出来。扁担好像钢板一样硌得酸疼,我只好佝偻着,用上背部来支撑感觉越来越沉的重量。父亲看到了,伸手将担子的绳索又往他那边一捋,我的脚步轻而快,而劳累一天的父亲却蹒跚起来。我对父亲说:“我能行。”父亲说:“小孩子的肩嫩,压得太重,长大骨头会变弯的。”
②不知不觉中长大了,父亲在我眼中变矮了,读书放假时给家里帮忙,我个儿高,走在后,父亲个儿矮,在前。十多年过去了,生活的重担早压得父亲有些佝偻,父亲像我小时候一样用上背部来支撑担子的重量,看着父亲吃力的样子,我的心有点酸,但强忍着不让眼泪盈出眼眶。父亲一生最见不得眼泪。阳光下父亲的背影不再是挺直着的,而是“缩”成一团。上坡时我装成漫不经心地用手往我这边捋担绳,将担子的重量尽量往自己的肩上压。父亲没有发觉,脚步迈得更稳健了。我对父亲说:“你太累了,歇会儿。”这回轮到父亲用手背揩拭额头沁出的汗说:“我能行。”说着他脸上的皱纹拉直了,露出一个表情平板的笑容。
③到达目的地后,父亲才发现担子后移了许多,他上下打量我一会儿,只轻轻地说了一句,阿铭懂事了。那一天夜里,我的肩膀肿得老高,血淤成青色,痛得睡不着觉,但我不叫痛,因为我真的懂事了。
④工作以来回家的次数少了,父子相对,没有什么话可讲。我极少谈自己的境况,怕给他再增加心头的负担,父亲除了劳动还是劳动,也没有太多的闲话。好几年过去了,父亲的背越发佝偻。上星期回家帮父亲打煤饼,天不热,但他很快就大汗淋漓,脱掉外衣,父亲的背再一次呈现于我的眼前,这是怎样的一个背影啊。肩上的骨骼垂成两个弧形,背部佝偻成一个前倾后拱的弧形,而腰部又有点前拱后倾。背部的肌肉有点松弛,原来我以为皱纹只长在人的脸上,现在才明白,老了的人,背部甚至躯体各部都会长起皱褶。我们两人一起将袋装的煤抬到场院,父亲在前,我在后,父子身高相差10多公分,担子的重量倾向父亲那边,这一次我不再掩饰,用手直接将担绳捋到我这边。父亲看在眼里,嘴里还是那句话,我能行。但他不再推让了,毕竟是60多岁的人了。
⑤父亲稳健地走着,我心头忽然涌起许多回忆,但很快就收住思想野马的缰绳,现实的生活是实在的,就如这脚下的路,根本就无须抒情。我跟着父亲稳健地走着……
嫩小的肩被粗糙的扁担压出一块血红,血珠子快要淤出来。扁担好像钢板一样硌得辣疼,我只好佝偻着,用上背部来支撑感觉越来越沉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