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时,那竹窗帘儿里果然有了月亮,款款地悄没声儿地溜进来,出现在窗前的穿衣镜上了:原来月亮是长了腿的,爬着那竹帘格儿,先是一个白道儿,再是半圆,渐渐些得高了,穿衣镜上的圆便满盈了。我们都高兴起来,又都屏住气儿,生怕那是个尘影儿变的,会一口气吹跑了呢。月亮还在竹帘儿上爬,那满圆儿却慢慢儿又亏了,末了,便全没了踪迹,只留下一个空镜,一个失望。奶奶说:“它走了,它是匆匆的。你们快出去寻月吧。”
我们都跑了出云,它果然就在院子里,但再也不是那么一个满满的圆了。满院子的白光,是玉玉的,银银的,灯光也没有这般亮的。院子的中央处。是那棵粗粗的桂树,疏疏的枝,疏疏的叶,桂花还没有开,却有了累累的骨朵儿了。我们都走近去,不知道那个满圆儿去哪儿了,却疑心这骨朵儿是繁星儿变的;抬头看着天空,星儿似乎就比平日少了许多。月亮正在头顶,明显大多了,也圆多了,清清晰晰看见里边有个什么东西。
……
奶奶说:“月亮是每个人的,它并没走,你们去找它吧。”
————————(全没了踪影)
喧嚣的校园在晚休的铃声中渐渐沉睡了,宿舍里同学们的欢闹声,已经听不见了;偶尔听到的只是远处池塘里的几声蛙鸣。在这幽微的月光里,毕业离校的幽苦又萦上心头,我鬼使神差地走到校园后面的林阴小道上。
曲曲折折的小径,蔓草横生。不知名的白色野花挨挨挤挤地开着;像是一地银白的精灵,在月光里摇曳婆娑。两旁的玉兰树,是我们来时栽下的,现在已蓊蓊郁郁,两人多高了。月华如洗,透过扶疏的叶隙,撒下一地的斑驳。
我想起了第一学期和同学们一起度过的那个中秋月夜。马鞍山上,芝山亭中,在满月的光里,大家欢聚一堂,品茗、吃月饼,畅谈理想、人生,遐想着月的传说。月光皎洁,马鞍山披着一层银辉。风儿带着秋的凉意,沙沙地响过了竹林,响过了芝山亭。记得苏子有言:“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易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那时我想,我们真是一群幸运的人儿,搭在世纪末人才的班车上,享受着太平盛世的风光霁月,展望着未来岁月。
又是一个月夜。因白天一位同学病了,我带他去看病,一时没请假,旷了半天课。班主任周老师叫我去她家一趟。我想,坏了,要挨批了。我忐忑不安地蹭进了老师的家。
“以后有事要记得先请个假。他身体好些了吗?”接着,周老师又说,“他家挺困难的,这些钱你捎给他,就说是他家里寄的。你们是同乡,他不会怀疑,我明天上完课再过去看他……我买了几帖中药……”
我无言,捏着这张带有体温的50元钱,望着老师纤弱秀丽的背影,我平生头一回体味到了一种山的威严。走出老师的家,我蓦地发现,今晚的月好圆好圆……
重温往事,同学情使我感到甜蜜,师生情更使我感到温暖。在这离别的时刻,双眸不由湿湿的。在微微的泪光中,我又看到了窗口那盏熟悉的灯还亮着,那是老师在辛勤地工作吗?这样想着,不觉已回到宿舍。均匀的鼻息声微微响着,舍友们已睡熟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