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古诗之妙,专求意象”,这是明代诗美学家胡应麟在《诗薮》中对“古诗”美学特点的概括。最初的“意象”是在“立象以尽意”中产生的。它既不同于自然物理的“物象”概念,也不同于文学理论的“形象”概念,而是一个审美概念。意象作为中国民族文化的一个因子,来自《易》。“易”学作为中国文化学之一,被不断地张扬和传播着,“易”学已成为无所不包的大杂学,作为传统文化的一个因子,因其内核和推演方式,使得它具备了极为广泛的周延性、适用性和实用性。
胡适《先秦名学史》说:“‘意象’是古代圣人设想并且试图用各种活动、器物和制度来表现的理想形式。”“象”的个体能够代表、规范、表征群体或无数的类似个体,于是“象”具备了“象征”性特征,这是一种广义的文化学象征,而不限于一般的技巧象征手段,以某种特定符号来表示普遍物相,应该视作后来文学美学“以小见大”说的文化张本及南朝梁代刘勰“以少总多,情貌无遗”论的审美渊源。刘勰也是把文化意义上的“意象”导入审美学的第一人。
“意”“象”是一种联结体,合成为“意象”这一文化学范畴。“象”是物象模拟体,“取象”不是终极,其功能是以“象”而尽“意”。所谓“意”是对于事相及其关系的体认。孔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这里对“象”的功能作出了说明。“象”为了尽“意”,把握了“象”就能把握到对于事相及其关系的体认。魏晋玄学的开创者王弼在《周易略例》中说:“夫象者,出意者也,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这样,“意”“象”之间就构成了关系,即体认和对象的统一体。中国文化学的“意象”论,便在关系上强调二者的结合、统一,使其成为一个不可分解的概念。何景明《与李空同论诗书》说:“夫意象应曰合,意象乖曰离。”它是相应相合,而不是互悖互离。意象既有象的具体性,又有意的观念性。它是比物象更高了一个层次或者说是更推进了一步的范畴。
“意象”是一个文化范畴,它何以会被“引渡”到文学美学领域,成为文学美学的重要审美原则和批评标准,产生胡应麟所作出的“古诗之妙,专求意象”的评价呢?
不了解中国文化学就不能或无法了解中国文学美学。中国的文体在最初,是作为文化范畴存在的。诗歌一开始的功能是认知功能,约束在兴、观、群、怨范围内,是文化智慧甚或知识来源之一。其审美功能是在后来被确定,这种确定包含着对原初的文化意义的摆脱。作为诗美学的一个细胞的“意象”建构,也在这样的总趋向中被裹挟而下作同一个走向。文学美学的意象建构和文化学的意象在建构方式上也就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后者的胎记。
(摘编自吴功正《中国文学美学》)
材料二:
在很长时间里,象可以说是弥补语言局限性的一个替代方式。所谓言不尽意,故立象以尽意。《系辞》说:“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圣人立象以尽意。”这里有一个逻辑环节,就是“立象以尽意”,是因为言不尽意所造成的缺陷难以克服,故采用此道。那么象就是超越语言的局限性的一个重要形式,或者说象是为了超越语言而存在的。王弼在《周易略例·明象》中说:“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言生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在王弼的意、象、言结构中,意是表达的对象,意自身无法显现,须借象来表达;而象又是需要语言的帮助作用得以显现的。言是象的媒介,象是意的媒介。这里存在着两层超越,一是由象对言的超越,一是由意对象的超越,即所谓得象忘言,得意忘象。言和象都是捕鱼之筌,都是需要抛弃的媒介。
要表意,为何不直接以言去表达,在言和意之间插入一个象的层次?虽然它是就特殊的对象——易象而言的,但在中国哲学中具有独特的意义。象的特殊媒介地位因此被突出了出来。和语言相比,语言是界定的,但象却可以象征,具有很强的暗示性。如钱锺书所说:“象虽一著,然非止一性一能,遂不限于一功一效,故一事物之象可以孑立应多,守常处变。”就像《系辞传》所说的“象也者,像此者也”,以极简单的符号,希图在极其有限的符号形式中,概括天下一切可见的事、不可见的事、可感的理、不可感的理,而中国美学的立象尽意、象外之象等学说,也确立了象在展现无限世界意义方面的特殊功能。
(摘编自朱良志《中国美学十五讲》)
红烛
闻一多
蜡炬成灰泪始干——李商隐
红烛啊!这样红的烛!诗人啊!吐出你的心来比比,可是一般颜色?……
红烛啊!既制了,便烧着!烧吧!烧吧!烧破世人的梦,烧沸世人的血——也救出他们的灵魂,也捣破他们的监狱!……
红烛啊!你流一滴泪,灰一分心。灰心流泪你的果,创造光明你的因。
红烛啊!“莫问收获,但问耕耘。”
仲尼之将丧
冯至
仲尼自从春天去了以后,意味的阑珊,情绪的萧索,更甚于前年西狩获麟、《春秋》绝笔的时候了。那时他满心满意地想,世态是一年不如一年,我的《春秋》写到这里也尽够了。天啊!你总还可以多给我几年的生命吧;我要努力在我这未来的几年以内,把我们先哲传下来的一本《易经》整理一番;把我的哲学思想都借着这部古书表现出来,留给我的弟子们——咳,他们真是可怜,像是船没有舵,荒野浓雾中没有指南车呀。哪知到了现在,转瞬间就快要两年了,《易经》,一点儿没有着手;《春秋》,也有刻在竹板儿上的,也有涂在一卷一卷的树皮上的,错错乱乱地在他的房里堆积着,向来不曾有过一个人来过问。就是那张古琴,伴着他流浪他乡,十四年总在身边的,现在挂在壁上,不但着了许多灰尘,并且结上许多蜘蛛网了。他每每在黄昏时节,倚着窗子望落日,领略着自然间的音乐,正在忘机物我、融会一切之际,房子里便会发出来一种苍茫的音调,使他回转头来,目光懒懒地落在那张琴上,他这般伤感地自语,不知说了多少次了:
——当年从我困于陈蔡的故人们,死的死了,不死的也多半在远方,只剩下这张琴,寂寞无语的琴……
二十年前,奔走齐鲁之间,追慕着古代的风光,正是要把自己的理想实现在这乱世上最热衷的时期。一天独自一个人登上泰山的高峰,澄滓太清,齐鲁俱磅礴于茫茫大气之内,自己不觉得胸怀高朗:
——啊,当初登上东山,觉得鲁小,现在立在泰山顶,天下并不大呀!
现在呢,泰山依旧是那样嵯峨,可是旧日的气概一点也没有了,耳边只是缠绕着一个樵夫的哭声,凄凄婉婉地。心里忽地一片苍凉,宇宙都似乎冰化了一般,一个久已消逝了的泰山樵夫的影子,有如白衣的神显现在黑漆的夜色中,又回到他的意念之内了。
——樵夫啊,你是世间的至圣!当我们在泰山的幽径里相遇时,你哭得是恁般地苦闷,岩石为之堕泪,鸟兽为之惊心。我这愚蠢的人啊,我那时不但不能领会,还要问你为什么哭。樵夫啊,你说,你自伤,所以这般哀泣……茫茫天空,恢恢地轮……万物的无着无落,是这样锐敏地感动了你……你深入了人生的真髓、宇宙的奥秘;我直到今日,才能了解你!
他的头脑眩昏,目光放出许多火花——泰山也似乎旋动起来,地在震动,远方的河水在沸腾……他颤着……
——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
杖,被掷在一边,颓然坐在阶上了。两手托着颐。
——赐呀,你来了?来得怎么这么晚呢?
他远远望见一个衣冠齐楚的人,渐渐辨别了知道是子贡以后,慈母见了远方归来的游子一般,两目射出消逝了的旧日的光芒,迎上去,紧紧地握着子贡的手。
——赐呀,你来得怎么这么晚呢!
——先生……
——赐呀,你看这座泰山呀。你说它有时要崩颓吗?
——先生……
——寂寞呀……赐,你日日锱铢为利,你好久不到我这里来了……
子贡本来是因为货殖的事,由这里经过,顺便看看先生,并且想问一问他近来对于政治上的意见。哪知出乎意料,先生说出这样悲痛的话,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
——先生,可是病……
——我哪里有什么病,只是昨夜做了一个梦。咳,这样的梦也不止一次了。你说,前面的泰山,有崩堕的那一天吗?
——先生,梦是无凭的;泰山是不会崩颓,如同哲人永不陨亡一样……
——赐呀……
仲尼皱纹消瘦的颊上,缀了两颗绿豆大的泪珠了。
子贡慢慢地扶着先生又坐在台阶上,这时候太阳转到南方,被几片浮云遮护着。子贡站立在先生的身旁。等到浮云散开了以后,一只雄鸡高踞在树巅,叫起来了。
——赐呀,这是什么在叫?仲尼低着头。一切都在白昼的梦里迷迷蒙蒙的。
——先生,是一只雄鸡。
——啊,一只羽毛灿丽的雄鸡呀!他抬起头,对着那只鸡望了许久。假如仲由还在,恐怕又要把它射下来,把它的羽毛插在他的冠上;把它的血肉来供我的馐馔。可怜他金星随着太阳一般,傍着我车尘劳碌于卫楚陈蔡的路上,一日不曾离开过我;同我一块儿受着隐士们的嘲笑、路人们的冷遇。我又何益于他呢?他终于很惨怛地死了!
我抱着我的理想,流离颠沛,一十四年——卫呀,楚呀,陈呀,……没有一个地方能够用我一天,种种魔鬼的力恐吓着我,讽刺着我,压迫着我,四海之大,没有一个地方容我的身躯,终于不能不怀着惆怅回到我这儿时的故乡。故乡真是荒凉呵,乡音入在耳里,泪便落在襟前了。没有一个人不说我是陌生人,没有一个人对我不怀着一些异殊的意味。儿时的门巷变成一片瓦砾,生遍了鬼棘向我苦笑。防山侧父母的坟茔已经被人踏平。我哪里还有读易奏瑟的心情呢。
我为什么回到这个故乡来呢?我早就应该……我为什么不死在匡人手里?为什么不死在陈蔡人的手里?那时候的死,是怎样地光荣! 怎样地可以自傲! 那个时候,有颜回在我身边,仲由在我身边,百十个弟子在我面前,在弦诵声中死去,韵调是怎样地悠扬,怎样地美丽呀! 现在,不肯“先我死”的颜回也死了,勇健的仲由也死了,百十个弟子都各自走上自己的路了。死也要有死的时候。
仲尼一气说尽了多少天积蓄着的抑郁,两目像着了疯狂,两手按胸,不住地咳喘,淤塞着,再也说不下去了。子贡想用旁的话路岔开,却找不出适当的词句。
仲尼依然坐在门前。他怕走进房内,同怕阴森的坟墓一样。远远近近,静悄悄使人听到万籁中极细微的呼吸……
正是傍午的时分。
泰山的余脉,又蒙上一层薄薄的云霭了。
(有删减)
杨万里字廷秀,吉州吉水人。中绍兴二十四年进士第,为赣州司户,调永州零陵丞。时张浚谪永,杜门谢客,万里三往不得见,以书力请始见之。浚勉以正心诚意之学,万里服其教终身,乃名读书之室曰诚斋。浚入相,荐之朝。除临安府教授,未赴,丁父忧。改知隆兴府奉新县,戢追胥①不入乡,民逋赋者揭其名市中,民欢趋之,赋不扰而足,县以大治。会陈俊卿、虞允文为相,交荐之,召为国子博士。寻提举广东常平茶盐。盗沈师犯南粤,帅师往平之,孝宗称之曰“仁者之勇”,遂有大用意,就除提点刑狱。请于潮、惠二州筑外寨,潮以镇贼之巢,惠以扼贼之路。俄以忧去。东宫讲官阙,帝亲擢万里为侍读。他日读《陆宣公奏议》等书,皆随事规警,太子深敬之。王淮为相,一日问曰:“宰相先务者何事?”曰:“人才。”又问:“孰为才?”即疏朱熹、袁枢以下六十人以献,淮次第擢用之。会高宗崩 , 孝宗欲行三年丧,创议事堂,命皇太子参决庶务。万里上疏力谏,且上太子书,言:“天无二日,民无二王。一履危机,悔之何及?与其悔之而无及,孰若辞之而不居。愿殿下三辞五辞,而必不居也。”太子悚然。孝宗不悦,曰:“万里以朕为何如主!”由是以直秘阁出知筠州。宁宗嗣位,召赴行在,辞。引年乞休致,进宝文阁待制,致仕。嘉泰三年,诏进宝谟阁直学士,给赐衣带。孝宗始爱其才,以问周必大,必大无善语,由此不见用。韩侂胄用事欲网罗四方知名士相羽翼尝筑南园属万里为之记许以掖垣。万里曰:“官可弃,记不可作也。”侂胄恚,改命他人。侂胄专僭日益甚,万里忧愤,怏怏成疾。家人知其忧国也,凡邸吏之报时政者皆不以告。忽族子自外至,遽言侂胄用兵事。万里恸哭失声,亟呼纸书曰:“韩侂胄奸臣,专权无上,动兵残民,谋危社稷,吾头颅如许,报国无路,惟有孤愤。”又书十四言别妻子,笔落而逝。万里精于诗,尝著《易传》行于世。赐谥文节。
(选自《宋史·杨万里传》,有删改)
【注】①追胥:追租的公差。
①浚勉以正心诚意之学,万里服其教终身,乃名读书之室曰诚斋。
②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
鹧鸪天·桂
李清照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①。
山花子②
李清照
揉破黄金万点轻,剪成碧玉叶层层。风度精神如彦辅③ , 太鲜明。
梅蕊重重何俗甚,丁香千结苦粗生。熏透愁人千里梦,却无情。
【注】①屈原当年作《离骚》,遍收名花珍卉,唯独桂花不在其列。②作于北宋灭亡,词人南渡之后。③彦辅:西晋时期著名清谈家,以个性鲜明和超凡脱俗、高风亮节闻名。
例句:不拘于时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不崩的。”“这个西红柿有一股番茄味,”“三人行,必有三人”……近期,“废话文学”悄然流行于社交网络,引起年轻人的极大兴趣。
说起“废话文学”,它和文学沾边,少不了一些名人的帮衬。比如鲁迅在《秋夜》里写的那句“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就是著名的“废话”。朱自清甚至专门写过一篇《论废话》,其中便提到:“所有的话到头儿来全是废话。”由此可见,废话源远流长, ① 。而“废话文学”之所以在网络流行,或许和当下较为普遍的社交焦虑不无关系。很多人活跃于网络,面对看不见的陌生人侃侃而谈、毫无戒备,但是在面对面的现实交流中,却小心翼翼起来,甚至还有了“社交恐惧症”一说。这样看来, ② , 到了网络便会有一种找补心态,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哪怕是废话连篇。
废话或许是无用的,但可有趣,也有存在的意义。金圣叹说:“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林语堂也曾表示过:“得有点废话,我们的生活才有意思。”因此, ③ , 就是在包容一种宽松的说话空间、轻松的交流心态,以及由此带来的松弛、融洽的人际关系。一句话:废话也是话,不必废除它。
成长的过程不会一帆风顺,我们常常需要与外在和解,与自己和解。在一次次的和解中,达到心智的坚韧与成熟。
请以“和解”为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记叙文。
要求:有真情实感,不得套写抄袭;不得透露个人相关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