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美国学者RichardLehan在其所著《文学中的城市》中,将“文学想象”作为“城市演进”利弊得失之“编年史”来阅读;在他看来,城市建设和文学文本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因而,阅读城市也就成了另一种方式的文本阅读。这种阅读还关系到理智的以及文化的历史:它既丰富了城市本身,也丰富了城市被文学想象所描述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所极力理解并欣然接受的“北京”“上海”或“长安”,同样也是城市历史与文学想象的混合物。
讨论都市人口增长的曲线,或者供水及排污系统的设计,非我辈所长与所愿;我们的兴趣是,在拥挤的人群中漫步,观察这座城市及其所代表的意识形态,在平淡的日常生活中保留想象与质疑的权利。关注的不是区域文化,而是都市生活;不是纯粹的史地或经济,而是城与人的关系。如此兼及“历史”与“文学”,当然是由我辈学人的学科背景决定的。
关注“文学的城市”,必须兼及作家、作品、建筑、历史、世相、风物等,在文化史与文学史的多重视野中展开论述。如此“关注”,自然不会局限于传统的“风物记载”与“掌故之学”。对城市形态、历史、精神的把握,需要跨学科的视野以及坚实的学术训练;因此,希望综合学者的严谨、文人的温情以及旅行者好奇的目光,关注、体贴、描述、发掘自己感兴趣的“这一个”城市。
谈到都市,我一再坚持,必须把“记忆”与“想象”带进来,这样,这座城市才有生气,才可能真正“活起来”。把人的主观情感以及想象力带入都市研究,这个时候,城市才有了喜怒哀乐,才可能既古老又新鲜。另一方面,当我们努力用文字、用图像、用文化记忆来表现或阐释这座城市的前世与今生时,这座城市的精灵,便得以生生不息地延续下去。“驰骋想象”,这个让历史学家深感头痛的话题,很可能在文化史家那里如鱼得水——解读诸多关于北京的“不实之辞”,在我看来,意味无穷。因为,关于城市的“集体记忆”,不管虚实真假,同样值得尊重。
关于都市的论述,完全可以、而且必须有多种角度与方法。就像所有的回忆,永远是不完整的,既可能无限接近目标,也可能渐行渐远——正是在这遗忘(误解)与记忆(再创造)的巨大张力中,人类精神得以不断向前延伸。记忆不仅仅是工具,也不仅仅是过程,它本身也可以成为舞台,甚至构成一种创造历史的力量。
既然我们对于城市的“记忆”,可能凭借文字、图像、声音,乃至各种实物形态呈现,那么今人之谈论“都市想象”,尽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无言的建筑、遥远的记忆、严谨的实录、夸饰的漫画、怪诞的传说……所有这些,都值得我们珍惜,并努力去寻幽探微深入辨析。
因而,在对都市的解读中,可以是正宗的“城市研究”,也可以是“文学中的城市”;可以兼及古今,也可以比较中外;可以专注某一城市,也可以是城城联姻或城乡对峙;可以阐释建筑与景观,也可以是舆论环境或文学生产;可以侧重史学,也可以是艺术或文化。一句话,只要是对于“都市”的精彩解读,不讲家法,无论流派。
(摘编自陈平原《文学的都市与都市的文学》)
材料二 城市文学研究,有一个学科归属问题亟待解决。我们是将它归入传统文学研究,作为传统文学学科的一个分支,还是将它归入城市学这门学科?对于第一种做法,我的看法是,因为它受到了文学研究之内各种规则的制约,并且缺乏一种对等相通的经验上的把握,所以很难真正进入文学价值评判领域,也难以与其他学科发生对话关系。一种针对城市文学的外部研究可能要更为有效,因为它的视野更大,也能够在时代精神的符号表征与文学形式之间看出隐秘的联系。城市学范畴内的城市文学研究,使得叙事演变与精神历史的共鸣和互证得以成立。目前我们对城市学本身的理解还存有一定的问题。城市学并非严格意义上的社会学子嗣,换句话说,在传统学科里面增加一些城市视角,以此应付分散的文学中的城市经验、社会学中的城市问题,以及历史学中的城市主题,这样的“城市学”可能很难称之为一门自足的学科。真正的城市学有着它自己的问题域和方法论,并且,唯有在这样一种问题域之内加以观照,在这样一种独有的方法论的统摄之下,城市学才能够兼容其他传统学科,才能触及这门学科所要处理的对象的本质。在这一点上,将城市文学研究列为城市学的子题是没有疑义的。
中国文化有着强大的乡土文明传统,城市一直是被诅咒的对象,甚至是被删除的对象。一种城市经验的出现,在文学这个范畴内,势必分裂为两种不同倾向,对于作家来说,这种独特经验,是青年一代的写作者必须去关注的,因为他们恰恰生活在此,像年长一代作家那样,本能地去书写乡土经验的东西,对年轻一代作家来说,已经不再可能。而对于城市学研究者来说,他们所要处理的对象就更为复杂,他们既要思考诸种城市经验元素,以便将它向认知提升,还要面对已然被塑造了的文学中的城市经验形态。经验走在前面,而判断总是滞后,但城市学的研究和城市学的评论也不能过于滞后,它应该跟上来。
(摘编自张柠《城市经验和城市研究》)
文本一
枕 头 鹅
——叔叔讲给小侄女的晚安故事
[瑞士]胡戈·罗切尔
闭上眼,靠在鹅毛枕头边倾听。它一直在等你呢,但在把头靠上去之前,先用手拍拍它。放心,这样不会弄疼这只鹅的:只要你还醒着,它就没有感觉;只有当你睡着了,它才能取回它的羽毛。有一次,你从枕头里拔出一根羽毛,吹向空中后再也找不着了,这么做实在太大意了。别再拔它的毛了,它身上的羽毛都被拔光了,它需要这些精美的绒毛。闭上眼睛,仔细听,枕头鹅正从枕头里拔出羽毛,放到头顶上,插在脖子上或大腿内侧,它到底要做什么呢?不管怎样,它立刻变得光彩照人。
现在,闭上眼睛,别说话。我们或许可以听到它是如何蹒跚地走上房顶,现在它也许已经在楼梯间里了。
有时候,它会带着你在一夜之间环绕世界好几圈,但它必须在第二天清晨赶回来,在你醒来之前,再把所有的羽毛塞进枕头里。没有哪架飞机能飞这么快。如果你想和它一起飞,就必须先把眼睛闭上,这样才不会感到晕。
枕头鹅常常去远行,这一点和鹅一样,鹅从不把家安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恐怕人们需要一张地图,不是用来标记那些国家的边界,而是用来标识一队队鹅的迁徙路线。鹅从不相信国界,这也许就是有些人对鹅叫嚷“你这只蠢鹅”的原因吧。
现在,枕头鹅并不只是去拜访那些栖居在尼罗河、南美奥里诺科河这些大河河畔的鹅,更主要的是去探望那些处在危险中的鹅。借助你的羽毛,它也会飞往夏威夷——你在电视上曾经见过这座群岛。枕头鹅去那儿寻找三明治鹅。三明治鹅在夏威夷的熔岩上四处逃窜,它们在火山坡上艰难地度日。人类不仅自己追捕它们,还派出了野狗、野猪和猫鼬。枕头鹅游览着这个曾经属于鹅的世界,直到它来到了一个像纽约一样的大都市里。那里坐落着摩天大楼,却再也没有鹅群,只有零星几只鹅躲在树枝上和柳树杈间。枕头鹅从城市的高空中俯降,几乎与烟囱、塔楼和天线擦肩而过,因为它曾测量过这片曾经属于鹅的土地:以前这里窝巢相连,如今却只有小木屋和仓库。
当我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时,有一次,我闭上眼睛,听枕头鹅讲火烈鸟的故事。它一身玫瑰红,在地中海和红海岸边的绿海岬安了家。今天当我闭上眼睛时,依然可以看见它们站立在那里,像士兵一样排着整齐的队列,它们的头低低地埋在身体里,长长的脖子蜷缩着,像打了结一样,仿佛忘记了什么不该忘记的事,正在苦苦思索。但是很快,它们把这事也忘了,脖子伸得笔直,又要起飞了。
当你闭上眼睛,枕头鹅或许也会跟你说起那些火烈鸟。或许它今天有别的打算——飞往南极,去找饮雪的企鹅,去那些没有人溜冰的冰原上。那里的企鹅按照个头大小整齐地排列着。虽然那儿不是一个贫瘠的地方,但是敌人在那儿过得并不舒坦:大部分猎人的手指都冻坏了。渐渐地,企鹅们也懒得飞了。它们很多时候待在水下,羽毛不断增多,都快变成鱼鳞了。小企鹅的爸爸妈妈有时会把蛋放在脚上玩耍,这时,小企鹅们就会特别开心。
枕头鹅不仅拜访亲戚,也会去看那些鹅类的鸭和鸭类的鹅。它们的亲戚关系并非能用三言两语说清楚。比如,枕头鹅的曾祖母根本不是鹅,而是一只鸭,而且是一只相当有名的鸭,因为它会法语。它被一个同样有名的男子宰杀了。那个男子身前围着一条白色的围裙,戴着一顶白色条纹的帽子,给它准备了一个华丽的坟墓。当然它也被拔了毛,这是所有禽类家族的共同命运。
在这只法国鸭祖母的葬礼上,出席者都使用最昂贵的餐具。这只鹅一直有点自负,它躺在盘子上,看上去很鲜嫩,旁边是一小勺由橙汁和磨碎的橘子皮做成的调味汁:因此后代子孙称它为橘子鸭。
枕头鹅以曾祖母为荣。这位先辈走过无数鸭鹅走过的路:游过两岸长满植物的支流,穿过潮湿的草地和森林,经过它们的休息筑巢之地,最后走到墓地——也就是人们的胃里,他们说那是鸭和鹅的天堂。
当你早上醒来时,枕头已经被压扁了。有时枕头鹅没有时间把羽毛塞回去,但这不是唯一的原因。那突起的一端是枕头鹅飞过的一座小山 , 那些凹凸不仅是你头枕的地方 , 还是一片平静的海洋和水塘 , 枕头鹅和鹅群们一起在那儿停歇。这些褶皱则是你入睡后枕头鹅张开翅膀起飞的痕迹。
文本二 胡戈·罗切尔是瑞士当代最著名的小说家之一,也是杰出的新闻记者和翻译家。自1969年起,胡戈·罗切尔成为一名自由职业作家,致力于探索瑞士社会和国民性格中被遮蔽和隐藏的“另一面”。他认为,要揭示瑞士的“另一面”,就必须离开瑞士,游历世界,将瑞士融于世界,以世界反观瑞士。多年来,他辗转于南欧、拉美和东南亚,并为多家报社撰稿。其小说大多取材于旅行经历,极具自传色彩;作品以长短篇小说为主,兼及诗歌、文艺短评、寓言、游记和话剧剧本等。罗切尔说,他之所以写小说,就是为了展示社会生活的更多层面,尤其描绘那些尚未被人们看到的层面。他擅于站在哲理的高度,对官场的腐败、政府的无能、学术的虚伪、社会的不公等各种现象进行辛辣的嘲讽;他笔下形形色色的人物遍布社会各界,通过描写他们可笑可鄙的生活,嘲讽瑞士的小市民心态,也折射出他对全球化的西方文明的审视。作品讽刺的现实已远远跨越了那个社会,超越了那个年代。胡戈·罗切尔一贯把瑞士作为一个社会背景,通过着力刻画私人生活的悲欢离合和矛盾冲突,反映具有普遍时代意义的创作主题,不愧为一个关心社会、同情劳苦大众,并对资本主义持批评态度的作家。因此,在译本序中把他称为“一位充满世界情怀的讽刺小说家”。
孟子将朝王
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风。朝,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
对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
明日,出吊于东郭氏,公孙丑曰:“昔者辞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
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
王使人问疾,医来。
孟仲子①对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趋造于朝,我不识能至否乎。”
使数人要于路,曰:“请必无归,而造于朝!”
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
景子曰:“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见王之敬子也,未见所以敬王也。”
曰:“恶!是何言也?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 , 岂以仁义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
景子曰:“否,非此之谓也。《礼》曰:‘父召无诺 , 君命召不俟驾。’固将朝也,闻王命而遂不果,宜与夫礼若不相似然。’”
曰:“岂谓是与!曾子曰:‘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夫岂不义而曾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德,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德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故汤之于伊尹 , 学焉而后臣之 , 故不劳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霸。今天下地丑德齐②莫能相尚无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汤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则不敢召管仲且犹不可召而况不为管仲者乎?”
(选自《孟子·公孙丑下》,有删改)
[注] ①孟仲子,孟子的堂兄弟,跟随孟子学习。②地丑德齐,意为“地相等,德相齐”。
①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为不美也?
②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
将进酒
李贺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
吹龙笛,击鼋鼓;皓齿歌,细腰舞。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寒星霜月,孤月一轮,漠漠旷野,沉寂无声。蓦然夜色里传来凄婉的笛声,是《折杨柳》,还是《凉州词》?中原白发母亲泪,闺中娉婷少妇愁。山路遥遥,水路遥遥,风路遥遥,雨路遥遥。何处觅故乡?大山隔绝,戈壁隔绝,荒漠隔绝。断鸿声里,听胡笳悲切。月色里,是什么发出幽幽青光?可怜荒滩戈壁骨,犹是春闺梦中人。谁承想,这漠漠荒野曾是布满剑戟和鼓角的血土!
这里本来就是一片古战场,只要你静下心来,侧耳倾听,那箭矢镞雨的呼啸 , 那烈烈战马的长嘶 , 那城楼上的角鸣 , 那剑戈撞击的铿锵 , 都会从远方传来 , 从历史深处传来。
战争与和平是平衡人类的两块砝码。历史的躯体里流淌着血与火的基因,也长满诗与歌的细胞。如果没有战争,历史的躯体会成为侏儒;如果没有诗与歌,① , 而失去丰腴和弹性。
玉门关既是边陲重关,② 。如果把古丝绸之路分为东、中、西三段,这里既是东段的终点,又是中段的起点,由此可以进新疆的伊吾,沿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北部边缘途经焉耆、轮台、龟兹、姑墨、疏勒,越葱岭,至安息,而可达古罗马帝国……
示例:儒家教会人们把握人生的勇气,道家教会人们笑对命运的智慧:我们需要勇气,我们也需要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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